上班的时候在忙碌的大厅无意中碰见黎子湛，迎面点头算打了招呼，两道剑眉飞扬入鬓，白大褂穿在他高挑的身上越发显得沉稳内敛却不失锋芒，擦肩而过时他回头，声音低沉，“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怎么了，家里有事？”
若曦低头笑笑，“没什么，可能是最近有点累。”
他蹙了眉，欲言又止，微笑都淡得似若无其事的模样，“假日都忙着和男朋友约会没时间休息？”
“他加班。”不想多说的她，又加快了脚步，很快两个人中间就空出了大段距离。
后面又没了他的声音。
下班的时候意外看见黎子湛站在门口，见她换好了衣服，头一偏示意她出来，等她走出门口才笑说：“一起吃饭吧。”
若曦有几秒钟的意外，怔了怔，直觉想要拒绝，被他若无其事的一句“找你有事”把拒绝堵了回去。
二十分钟的车程，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隐在闹市的僻静小院，古色古香的庭院楼阁参差矗立，拐过回廊，让服务生用一扇屏风隔断亭外零星的客人，两个人对坐好，黎子湛叫服务生点菜，偶尔会若无其事回过头问问她的意见，坐立难安的若曦实在找不到该说的话，只是不住地点头。很快，几个菜选好了，服务生退下去。黎子湛转过身，一本正经说：“这顿饭应该你请我，没带钱的话我可以帮忙垫付。”
若曦不明就里，只是低头喝着茶水，黎子湛把服务生送来的酒打开，给自己斟上一杯，抬起头，“你喝吗？”
若曦摇摇头，“我不喝。”
黎子湛笑了笑，对若曦的冷淡不以为意，“也好。”
“叫我来什么事？”不知为什么，在他的面前就是紧张，经过这么多事后让她还像最开始那样和他自然相处实在做不到。
“好吧，开门见山。我有个朋友的公司正准备聘请一位年轻有为的项目总监，如果，如果你那位男朋友不介意可以去试试。”说罢，不等若曦答应，他已拿出随身带的钢笔龙飞凤舞地将几个字写在向服务生要来的便笺上，站起身隔着宽大的桌子推到她面前。
若曦拿起那张纸，面色很差，“你怎么知道他……”
“你那个八卦朋友跟我说的，刚好我这位朋友也着急，我就随便联系一下。”他并不解释太多，端起酒杯慢慢抿了一些。
“谢谢你。”若曦的声音是哑的，嘴里也苦涩到舌头发麻，但仍将那张纸认真叠好小心翼翼放入兜中。
骨气当不了饭吃，更何况没什么事情比穆歌现在的处境更让她难以忍受的。
她站起来，把他面前那瓶酒拿到自己面前，满满地倒了杯白酒，脖子一仰咕嘟咕嘟喝下去，“谢谢你，谢谢你还……”还怎样她也说不出来，只知道这平白的好得来必是不容易，不光是她，连他也是很不容易做到的。
黎子湛就那样看着她，没有阻拦她的动作，目光深邃如夜，偶尔闪过一丝波动，只是那目光已经分外清冷，不似从前轻松。
连日来心情不佳，再加上那杯急着掩盖困窘的高度辣酒下肚，若曦几乎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往后退了一步才勉强坐回位置，黎子湛此时才缓缓开口，“你也不用客气，举手之劳，就是听说他现在的工作挺辛苦，连带着你也辛苦，想做个顺水人情，没别的。”
若曦知道他所说的顺水人情一定不那么简单，但又不好再说其他，只能硬着头皮吃完这顿食不知味的饭，以及喝没有任何刺激的酒。
头昏脑涨的她嗓子眼像冒火一样，只能靠喝汤压住火辣辣的胃。一碗空了，有人拿走再盛一碗，她只是埋头喝，拿勺子的手都不停地颤，撞的汤碗叮当作响。
后来，若曦有点醉了，迷迷糊糊地只记着攥住手中那张纸。准备离开的时候，摇晃不稳的她虽然很想尽量清醒，但手脚都不听使唤。最后她被黎子湛伸过来的胳膊搂住腰，才控制了趔趄的脚步，头就势靠在黎子湛胸口，不经意听见他的心跳，咚、咚、咚，很快，带着暖乎乎的亲切。
上了车，他一手扶方向盘，一手还在拐弯的时候照顾她，若曦觉得自己眼皮如山般重，只能感觉温暖的手心烙在胳膊上的灼热，其他一概不知。
车停下，车顶灯打开，黎子湛走到侧面拉开车门，静静看着若曦双颊绯红半歪在车椅背上，前所未有的柔弱。
站了很久。
黎子湛算是君子，等若曦稍清醒，抬头看看楼才知道他已把她送回了自己家，想要挣扎着自己走，发现黎子湛并不松手，有力的臂弯始终揽在自己腰那儿。
“我自己能走。”她挣扎着说。
黎子湛没回答，下一秒若曦觉得困住自己身子的手正在暗暗用力，顺着他的肩膀借着昏暗的路灯看过去，发现穆歌就靠在楼梯旁，淡淡抱着双臂看向倚在一起的两个人。
她以为穆歌会生气，结果没有。
他面色平静地慢慢走到他们俩面前，从黎子湛的手中把茫然的若曦拉回自己怀中，她紧张地看了一眼他，生怕他会不冷静做出傻事，不想穆歌脸上没有露出异色，黎子湛也只是沉默。
黎子湛看也不看穆歌，眼睛只盯着歪在别人怀里的若曦，嘴里的话不知说给谁听，“她喝多了。”
“我知道，谢谢你送她回来，黎医生。”穆歌声音平静得让人不敢置信。
“以后，别让我经常有机会送她回来。”黎子湛不动声色走上前一步，穆歌微微眯起眼睛，将怀里的若曦往自己身后拉了一步，躲开他笼上来的身影。
过了几秒钟黎子湛才终于对穆歌露出微笑，“晚上记得给她多喝点水，多陪陪她。”
再不多说，转身离去。
穆歌紧紧抱住若曦的肩膀，冷冷地看着黎子湛离去的背影，半天都没再动。
那张纸条是若曦第二天交给穆歌的。
昨晚穆歌没走，圈着她的肩膀睡了一晚上，她闹吐，他帮她捶背，她哼哼，他就摸摸她的头发，等安抚她睡稳了，他就怔怔看着她的睡颜，久久不愿睡去。
直到清晨若曦彻底清醒了，慢慢睁开眼才看见头发凌乱，衬衫大开的穆歌已疲累地靠在墙边沉沉睡去。
惊觉她已醒来，他睁开眼的第一句话是：“怎么样，渴吗？”
若曦摇摇头，才想起黎子湛介绍的那个工作，胡乱摸了摸，幸好昨晚没脱衣服，从兜里翻出来皱巴巴地递给穆歌。
他修长的手指翻开的是她忐忑不安的心，因为她还隐隐约约记得昨晚黎子湛和穆歌似乎说了什么，而穆歌的脸色很难看，很难看。
果然，他漫不经心地看了看，嘴角一挑，“黎医生介绍的？”
“嗯，你如果不愿意可以不去，昨天他说要给你介绍工作我才答应去吃饭的，我和他没有别的。”若曦轻轻地说。
穆歌脸上的笑容很平静，就像看小宠物一样看着她，“我现在有选择的权利吗？”
若曦报以同样的冷静看向穆歌，用沉默等他接下来的话。
“我当然要去。好机会不能错过，更何况这个好机会是我老婆找回来的。”穆歌似笑非笑地说。
原本一肚子的气被他随口一句话说泄了，脸上热辣辣的，“真不要脸。”回身抱住他，把头埋在他的肩窝里，一颗心才终于放下来，“你不知道，我真怕你胡思乱想。”
穆歌笑笑，把她搂紧，“不过以后不许和别人出去吃饭，谁都不行。”
“嗯。”若曦点点头。
若曦折腾一晚还是有些困，不过一会儿的工夫整个身子就爬上来，窝到他的怀里找个最舒服的姿势，准备再补一觉。
“你说，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见她迷迷糊糊的样子，他宠溺地苦笑，若曦懒得理他，下巴在他胸口磨蹭了两下，头一歪眼睛闭上，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让人心动。
穆歌低头亲吻她的眼角，额头，一下一下地，喃喃说：“你真笨，竟然为这样的事来考验我的信任。”
若曦觉得眼睛痒，不耐地拍他的脸，一只胳膊又环上，接着睡。
“不要考验我第二次，下不为例。”他的声音很低，喃喃地，仿佛怕吵醒她。
若曦闭上的眼睛微微转转，似乎答应了。
而后再次沉睡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