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日日吃的喝的穿的戴的，哪一样不是我一手操持？如今竟好意思说这般昏话，”轻许又气又笑，“再说了，从前你还在乾西宫里头的时候，我每每过去，哪次又不是大包小包的？”
始休捉住了轻许的手，声音温和下来：“是啊，今儿是馒头，明儿是肉包，时不时还有根大棒骨，有一次把糖角塞在怀里，好容易到了乾西宫，结果把胸口都给烫红了，当时真把我气得跳脚。”
“现在才知道我对你好啊，你那个时候可比现在好伺候多了，不管我带去什么，你都觉得稀罕，一把花生米一碟子小咸菜都够你乐呵两三天的，”轻许也笑了，带着回忆起往事的温柔，“从前觉得日子太苦了，一日一日都在苦苦熬着过，现在想起来，倒不觉得苦了。”
“哪里不苦了？你那时候才多大一点儿？瘦的跟个竹竿似的，日日抱着个比你还高的棒槌蹲在水井边洗刷，夏天喂蚊子，冬天生冻疮，一年到头双手都皱巴着跟老太婆似的，没遇见我还好，自己吃饱全家不饿，遇见我之后，七八岁的小孩儿却要张罗两个人的活计，做完了自己的分内事儿，却还要替御膳房的一干太监奴才洗衣服，没日没夜地熬着，浑身都透着股皂角味儿，哪里不辛苦啊？”始休取了帕子给轻许擦干净了手，不让她再继续泡着，自己蹲下来接着洗菜，“我一早知道你辛苦，单单是从浣衣局到乾西宫，你一天跑个来回都要半个多时辰，但是阿许，除了大瓜这世上我就只有你，我日日盼着你能早点过来，又不想你过来，你带给我馒头包子，会张网捕鱼，还会熬一锅白津津的大骨汤，我固然高兴，但是一瞧见你的手，我就恨自己无用。”
轻许没有说话，双手攀着始休的肩，靠着他，静静听地他说话。
“所以后来，后来我出了乾西宫，虽是无奈狼狈又十分血腥，但是我心里还是有一分窃喜，我不能永远待在乾西宫里头，永远依附着你，永远靠你牺牲自己的一双手来养我，轻许，我想保护你，那时候我虽然还没你高，但是我也想把你挡在身后，做你依靠，”始休一字一句平静地说，将盆里的萝卜一个个洗的干干净净，又将一竹筛的鲜辣椒倒了进来，仔细揉搓，“阿许，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后悔过，但是这些年来我没有后悔过，因为我每进一步，就更添一份力量，更能护你周全，所以我要算计，要步步为营，即便我免不了也染了一身的污泥臭水，但是我从不后悔。”
“阿许，说起来，我那样的出身，其实没有什么可输的，但是我却一定不能输，因为只要我错踏一步，你就要赴大瓜后尘，阿许，对我来说，你比天大，我想要和你正大光明携手并肩，就必然先要捅了这天再换新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