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走远,方十三才轻声笑道:“要扣我工钱,你可说了不算。”嘴虽未闲着,脚下却加了力度,几个起落就到了陵墓门前。他从怀里掏出一坛刚才从喜堂顺来的酒,拍开封泥,顺手加了些佐料,给守门的庄丁递了过去:“庄主看你们守的辛苦,特地让我送过来一坛酒,犒劳大伙。”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守门的庄丁兴高采烈的接过,方十三忙招呼,“大家快过来,都来喝几口提提神。”
大伙聚了过来。有个庄丁看方十三眼生,就多了丝警惕:“这位兄弟,怎么没见过你。”方十三也跟着盘腿坐下,说话大大咧咧:“我是逢源客栈的伙计,是何管家找来帮忙的。这不,大伙在前面都喝高了,就让我们这种小人物代为跑跑腿。”忽然猛地一拍脑袋,一副懊恼的模样:“哎呀,瞧我这记性。过来时,何管家还特地嘱咐我,让我进去听听黄逸飞死了没有。”说着向四周一拱手:“各位哥哥,哪位有钥匙,麻烦把墓门给开一下。我看了好回去禀报。”
有人扔了钥匙过来,说:“带腰牌了没有?”方十三摇头:“这,我给忘了,要不,我再跑一趟。”那人道:“得了,别跑了,都挺不容易,谁没事偷个死人玩啊,进去吧!”方十三拾起钥匙,打开墓门,还不忘寒暄:“几位先喝着,我先去了,等我看完回去禀报后,再给各位多弄些酒菜来。”
几个庄丁闻到酒味,早就未喝先醉了,谁还顾得上搭理方十三。于是摆着手说:“去吧去吧!动作快点,要是头目知道你忘带腰牌,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诶。”方十三答应一声,忙闪身进门。陵墓内装饰奢华,上面吊了无数的夜明珠,照的陵墓里雪亮,他不由得哼了一声:“这陆家的祖先,倒是会享受。”
再说黄逸飞,虽说人是躺着的,确着实躺的不舒服,谁没事会躺棺材里找体验玩。两只胳膊火辣辣的疼,剧痛顺着经脉直冲脑髓。棺内陪葬了不少的奇珍异宝,借着夜明珠的光亮,他看了看躺在他胳臂上的陆小鱼,陆小鱼面貌倾城,般般入画,但却好似皱着眉头,黄逸飞忍不住想将她的眉间抚平,他试着伸了一下手指,竟动不了分毫。不觉的一声苦笑,“你虽说替我师傅挡了一剑,可我也把命赔给了你,我们好歹也算两清了,你怎的还不满意?”心念至此,竟不知不觉说了出来。
话语在棺内回荡,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这是太寂寞了?竟无聊到跟死人交流。
恍惚间,陆小鱼的睫毛似是动了一下,待再看时,已没了动静。不觉心下黯然,自己都到了这份田地,还有心思管别人死活?于是转过头去,不再看那陆小鱼。却忽然感觉颈间吹来阵阵凉气,虽是微弱,但几近可闻,不觉有些惶恐,心道:“莫不是陆小鱼见自己迟迟不下黄泉,等得急了来寻自己。”
转念又一想:师父常常讲,人死莫若灯灭,一去万念皆空。难道是,是陆小鱼尚未死透得以复生?
想到此处,忙回头去看,只见刚刚还沉睡的陆小鱼,早已睁开了眼睛,正忙然无措的打量着四周。
黄逸飞心下甚喜,忙低声道:“陆姑娘。”陆小鱼循声望来,倒是先吓了一跳,抵死也不敢相信,眼前之人竟是黄逸飞,她颤声道:“黄大哥!”接着又不禁摇头,黄大哥明明已经死在鬼医谷中,尸骨无存,又怎么会出现在眼前。一定是自己思念太过,出了幻象。黄逸飞见她不答,心下着急,不觉加重了口气:“陆姑娘?”
陆小鱼方才如梦初醒,忙问:“黄大哥,你怎么在此?”忽又瞥见自己委身黄逸飞怀中,不觉大窘,猛地坐起身来,红线带动黄逸飞的手腕,使他忍不住闷哼出声。
待得许久,黄逸飞才忍下疼痛,方才回复小鱼说道:“我为了救师妹脱身,答应了你爹,和你结冥婚并且陪葬。”他挑了挑目光,示意手上的红线,“现下,你我都被钉在了棺木当中。”陆小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发现黄逸飞的手掌被钉在棺底之上,两个长钉处还在犹自冒着鲜血。她忙俯下身,“怎么会这样?”说着用手去拔那两枚长钉。
陆天雄爱女极深,没让陆小鱼摸过一刀一枪,两只纤长的小手也是柔弱无力,拔动半天,那长钉竟是未动分毫。
黄逸飞苦笑一声,“陆姑娘,还是先歇歇吧,此事非是你能力所能及的。”陆小鱼垂下眼帘:“是我无用,无端连累了黄大哥受这份苦。”
她解下两人腕间相牵的红线,问黄逸飞:“先前有消息说黄大哥遇难鬼医谷,又是怎的脱险到了这里?”
黄逸飞经过刚才的捍动长钉,一张脸早已是白如宣纸,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滑落,他顿了一顿,才说:“是我师傅把我偷偷送出了谷。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不知我师傅、师娘,后来又发生了什么,还请陆姑娘坦言告之,也好让逸飞死个明白。”
陆小鱼低下了头:“那一日,大火渐渐熄灭,我们的人马都业已进了谷中,爹爹便去寻项伯伯,为我的亲事讨个说法。屋中只有你师娘和师傅二人,并不见其他人的身影。我急着见你,怕你又被关回石牢之中,就上前问项伯伯你的行踪,项伯伯说,他宁可将你杀了,也不会让我们带你走。于是,爹爹便和他起了争执,动起手来,我怕项伯伯受伤,以后被你怪罪,就挡了爹爹刺来的绝招——飞天九式。结果,受伤昏迷。后来,我听别人说,是爹爹迁怒于你们,说要血洗鬼医谷,于是你师娘就趁乱点燃了火药,想要和我们同归于尽,当时谷内一片火海,火药里还混有毒粉,所有的人,俱都丧身鬼医谷中,只有我和爹爹侥幸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