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亮,锦绣宫就大兵压境,一举围困了灵山。
黄逸飞还不免有些庆幸,幸好江心月负气下了山,不然,还不是跟自己一样,被死死围困在山上。
可是,半月之后,他收到了江心月的一封信,才感觉自己是太过乐观。
信是绿宝带回来的,上面只有几句话:我被困在沙漠老地方,速来。
黄逸飞的眸子不由得暗了暗。
锦绣宫的围困已经到了紧要的关头,若非故意放水,恐怕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他把信递给了方十三。
方十三接过纸条,略微沉吟了一下,对黄逸飞说:“此时来信,恐怕有诈,会不会是锦绣宫的调虎离山?”
黄逸飞叹了口气,手指似有意无意的划过泪鱼的剑刃,屋里登时闪过一道寒光。“就算明知有诈,我也得去。若是不去,我岂不是要后悔一辈子。”
方十三遂不再劝。无论是谁,在情感面前,都会盲目得像一个瞎子,都难言对错,明知是个陷阱也要跳下去,更何况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肋,而黄逸飞的软肋恰恰就是江心月。
秦晓婉不甘心的凑了上来,她直视着黄逸飞殷切的说:“师弟,要不我陪你走一趟吧!多一个人总多一份照应。”
方十三斜斜的白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你去?你去能干吗?是去拖逸飞后腿还是想跟去继续让江心月误会?”
秦晓婉反唇相讥:“她怎么就误会了,就凭看见了我照顾师弟?你怎么不说他对师弟一点都不信任,我看她心里根本就没有师弟。”
黄逸飞的脸色有些发白。
秦晓婉自知失言,她吐了吐舌头,不做声了。
四周瞬间陷入了一片安静。
黄逸飞缓缓站起身来,将泪鱼宝剑入鞘,沉声说道:“别再争了,还是我自己去吧!灵山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师叔那也需要有人照顾,别再为我的私事因小失大,让锦绣宫钻了空子。若是......”说到这里,黄逸飞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若是我这一去凶多吉少,请大家一定尽全力保住灵山。要是日后有人问起我,就说,就说我看破红尘,寻仙访道去了。”
夜幕降临得很快。
黄逸飞的行李也很少,他似是怕真的此一去再不能回来,尽自己所能多配了些药留给师叔。想了想,还不放心,又提笔把药方写了下来,吹干墨迹,用砚台压在了桌角上。
天天住在这里,老是喊着憋闷。可一说要走,顿时生出了许多留恋。他缓缓看向四周,到处都留有他的气息。或许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即使万幸回来了,也只怕是灵山物是人非,早成了锦绣宫的天下。
他自问不是个有担当的男人,但也不是个临危而惧的懦夫。明知道灵山正值生死存亡之际,却要因自己的痴念执意离开,这一次,会不会是真的错了?
抬头望天,已近二更。黄逸飞摇了摇头,暂时把脑子里那些烂七八糟的杂念抛开,暗笑自己是不是太过杞人忧天了。偌大一座灵山,有师叔在,有众位师兄弟在,少他一个黄逸飞又算得了什么呢?
于是他背起包袱,随手把泪鱼别在身上,吹灭了蜡烛,翻身出屋。
屋旁的阴影里,站着偷偷为他送行的师兄弟们。
黄逸飞眸光闪了闪,终没有迟疑,身形犹如一道离弦的箭一般,跃出了大家的视力范围。
山下锦绣宫的营帐里,到处灯火通明,一队队巡逻的哨兵不断地走过。黄逸飞小心的躲闪避让,竟没有引起一丝骚动。
直到出了锦绣宫的包围圈,他才真正松了口气。这次下山似乎格外的顺利,顺利得有些出奇。是锦绣宫的警惕性放低了,还是自己的功力又见涨了?或许是老天爷想成人之美,盼着有情人终成眷属也说不定。
惜缘岛位于沙漠的正中央,周围遍布沙丘,却偏偏中间长了一片绿洲。这一路寻来,倒也是有惊无险。流动的沙丘看似凶猛,但小心避让还是可以免于被压在沙下的。
远远的,就看见了当年栖身的小屋,素素亲手栽下的那株桃树居然已经挂果了,枝叶间隐隐约约的缀着几只小桃。
树下坐着一抹红色的身影,明眸皓齿,带着妩媚的笑意。
黄逸飞看着她一动不动,她也看着黄逸飞安安静静。
仿若经历了半个世纪,江心月笑了,“怎么,还跟我记仇呢?是不是我不传信骗你,你还不来呢?”
黄逸飞也笑了,走过去挨着她坐下。他抬手捡起落在她身上的一片叶子,“怎么会呢?我这不一忙完,就赶过来了。”
江心月又问:“你想我了吗?”
“嗯。”黄逸飞把玩着那片落叶,“你呢?”
“我也是。”
黄逸飞忽然庆幸自己这次来对了,要是此时依旧在灵山,会有多么大的遗憾。
只听江心月接着说,“从上次我任性走后,就来到了这片绿洲。这里有我们太多的回忆,我始终走不出去,”江心月指了指胸口的地方,“心被困在了这里。我想,你总有一天会记起我,会来这里把我接回去。这里没有了你,寂寞的很,我就这样一天天的等下去,越等越心慌。我好怕,怕你会忘了我,怕你会在灵山、锦绣宫一役中丢了性命,怕今生再也等不来你......”
江心月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对着黄逸飞笑,“我终于想通了,我不该那么小气,不该在你最需要支持的时候离开你,你原谅我,好不好?”
黄逸飞也满是泪水,他伸手揽过江心月的肩头,“对不起,我来晚了,让你害那么多的担心。以后我们都好好的,不耍小孩子脾气了,行吗?”
江心月破涕而笑,她拉着黄逸飞的双手,上下打量着,“你带了备用的衣服没,不会就身上的这一身吧?”
经江心月这么一说,黄逸飞才发现自己早己经是风尘仆仆,月白色的长袍不知何时被沙土染成了灰黄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