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雁等人出发去秋游当夜,千家大宅深处,某高耸的塔楼顶层。
房间里共有三人,一人是千家家主千战,站在他旁边的则是一袭白衣的绫儿,两人身前,有一中年人戴着纱帽遮住面孔,负手立于堂前。
他身材高大健硕,背影给人一种极其自信的感觉,那是一种久居上位才能养成的威严气质。
这时,千战老爷子忽然半跪下来,对着前面那中年人行了一大礼,“属下参见宗主。”
“千战老兄,不必多礼,今夜这里没有宗主,有的只是一位来探望女儿的父亲。”
转过头的中年人,缓缓取下头上的面纱罩,上前一步将千老爷子扶起来,然后一脸温和的表情走向绫儿。
“我的好女儿,半年没见了,你好像清瘦了不少?”
身为皓雪宗宗主的中年人一脸担忧地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绫儿的脸颊,随后拉着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父女俩便开始交谈起来。
期间,千战老爷子一直恭恭敬敬地站立在一旁等候。
“父亲,绫儿过的很好,请不必担心。”
绫儿的表情依然冷如冰霜,语气也似乎比平常冷了几度。
“那就好,那就好啊。”中年男人无奈地笑了笑,“你这丫头还在闹脾气么,突然把你藏到这里,为父也是逼不得已,你也知道你母亲她……”
“那种女人不配做我的母亲,请不要在我面前提起她。”
绫儿毫不客气地打断了眼前这位面容和蔼的父亲的话语。
身为皓雪宗宗主的白鸿,在他人面前一直都是威严无比,然而到了女儿面前,却像是完全变了个人。
被女儿打断话语,他也不生气,反而是连连点头认错,“好,好,我知道你恨你母亲,老实说,我也觉得她太过分,所以我不是偷偷瞒着她把你藏到我的老朋友,千战老兄这里来了么?这几年来,为了隐瞒你的去向,我和她已经吵了无数次架,无论如何,我都是会站在你这边的。”
“哼。”绫儿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只要一想起那个女人——她的亲生母亲的嘴脸,她就会有种反胃的感觉。
黑暗的牢笼,摇曳不定的烛光,血淋淋的皮鞭……
过去的一幕幕,就像是阴魂不散,一直回荡在她的脑海。
这是她内心深处最为黑暗,也是最为虚弱的地方,哪怕是和她最要好的南雁,也未曾涉足此处。
并不是她不够信任南雁。
而是,她在害怕。
如果让南雁知道她真正的样子,或许他会失望的吧?
只要想到这里,她便无法再让南雁靠近她的内心一步。
曾经,这股黑暗就如同她背上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一样,一直在刺痛着她的心。
而如今,她背上的伤痕已经被南雁治愈,所以她内心的黑暗也在一点点消除。
也许有一天,她能把自己经历的这一切都告诉南雁,让他进入她的内心深处。
也有可能……那一天永远也不回来。
就连当事人的绫儿自己也不知道。
不过现阶段能够确定的是,她的心态的确在向好的一面发展着。
知道自己提起妻子的事情让绫儿感到不悦,白鸿微微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对了,听说半年前那失踪的小子回来了?当时记得你曾向我要求派人去找他……那个千家少年……似乎叫千什么雁来着?”
“他叫千南雁。”绫儿有些不爽地纠正了父亲,“如果不是您要来见我,这会,我已经和他一起去秋游了。”
见绫儿一副埋怨的语气,白鸿也是一脸无辜,他看了看千战老爷子,寻求援助。
千战老爷子见状,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将千家子弟这次秋游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这倒是为父的错了,哈哈……没想到绫儿也对秋游之类的感兴趣,为父甚是安慰啊”
人家是对南雁哥哥感兴趣,才不是对秋游感兴趣好吧!
绫儿心里吐槽了一句,没有说话。
见自己又冷场,白鸿尴尬地笑了笑,“也罢,这次我是有要事在身,顺路来此看看绫儿你,既然已经见到你,为父也就安心了,今晚我便会离开此处。”
“哦。”绫儿似是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又与绫儿和千战老爷子寒暄了一阵,白鸿作势欲走,临走前,他缓缓戴上那面罩,来到女儿面前,轻轻握住她的双肩,语气愧疚道:
“我并不是一位好父亲,这我很清楚,过去在你最痛苦的时候,我没能陪伴在你身边,我一直深深懊悔,现在,一直与你分隔两地,为父其实也一直心有不舍。只可惜现在王都风云莫测,王和仙子大人似乎都已经病入膏肓,如此下去,雪国必定会大乱,这个时候,留在这偏远县城,才是明智之举。”
“绫儿,我答应你,等这段时间过去,我一定会来把你接回去,让你过上原本应该过的生活,你要记住,你是我白鸿唯一也是最重要的女儿,无论何时,我都不希望你受到伤害,为了你,我可以与你母亲反目成仇,也在所不惜。”
“你一直都这么说。”绫儿说着,顿了一下,“不过,这已经没关系,我就算一辈子留在这里都可以,因为我还有南雁哥哥。”
“哦?那个千家小子,究竟是何人,居然能让我的宝贝女儿一再挂念,莫非绫儿你?”
绫儿没有回应,不过在这个情境下,沉默便是默认。
这下白鸿的表情就精彩了,“这不行!你是我的女儿!并不是随便一个乡野小儿就能配得上你!我会为你找更好的对象……皓雪宗有无数的青年俊杰任你挑选……”
“南雁哥哥才不是普通人,总有一天,他会一鸣惊人。”绫儿立即一脸不悦,与父亲吵了起来。
“哼,你还真看得起他。”
白鸿又看了一眼千战老爷子,现在老爷子正在不停地抹汗。
你说这父女俩说啥不好,偏偏围绕自己的孙子扯了起来。
这下可好,自己想回避都无法回避了。
刚听到宗主轻视南雁的话,老爷子虽然也有些不爽,却只能认命。
的确如他所说,身为皓雪宗宗主的掌上明珠,绫儿的身份的确比南雁要高出太多,按照这世界的门当户对传统,两人的确不合适。
“宗主大人,我那南雁孙儿的确比不上大小姐,不过,我这把老骨头可以发誓,他将来的成就将会远远超过我。”
千战老爷子忍不住插了句。
“那个叫南雁的少年,他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似乎这失踪的半年遇上了高人指点,修为突飞猛进?也罢,看在绫儿你的份上,我可以提携他一把,以后他能不能有所成就,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哈哈……”
知道绫儿的脾气固执,白鸿也不打算立即拆分她和南雁。
不过他目前也并没把南雁太当回事,身为一宗之主,各种天才见多了,自己女儿就是其中一个,南雁的出现也没能让他多眼前一亮。
当然,目前他所了解的南雁,多来自部下们的报告。
为了保护女儿的周全,他当然不放心只靠千家的力量,而自己也偷偷派了两名接近圣阶的高手暗中护卫,同时也算是监视女儿的一举一动,随时向他汇报。
在这关于女儿的汇报之中,就参杂着一些关于南雁的事迹。
“千战老兄,今晚我就此告辞,绫儿的事情,就麻烦你多劳心了。”末了,临走时,宗主拿出一块玉佩交给千战老爷子,“这件信物,给你那南雁孙儿吧,如果他想来皓雪宗,就让他带着这信物来找我,我至少会安排一位长老收他为入门弟子,或者,如果他表现足够出色,我本人收他为亲传弟子也不是不可能。”
接过玉佩,千战老爷子一脸激动,这对于千家来说当真是莫大的荣耀。
千家身为皓雪宗这巨大势力脚下的小小一个分支,能够得到一宗之主的承诺,这是何等的光耀门楣!
“属下惶恐,谢宗主大人!”
“哈哈……”将千战老爷子扶起后,白鸿走到绫儿身旁,小声地问了一句,“这样你可满意?”
“哼,这还差不多。”
绫儿的回答让白鸿会心一笑。
刚才女儿一而再再而三当着他的面提起南雁,她心里想些什么,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
肯定是在故意把千南雁那小子推销给自己。
既然如此,正好自己也打算见识这位由废物逆袭成天才的千家少年……
于是便有了刚才那一出。
“下次再见,我的好女儿……”
最后丢下这一句话,宗主白浩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从千战和绫儿的面前消失。
没有留下一丝痕迹乃至气息。
就像是刚才他从未来过一般。
待父亲离去,绫儿来到阳台上,瞧了一眼月空,“南雁哥哥,现在正在路途上么?”
她的身影看起来似乎有些孤独。
千战老爷子见此景,叹了口气,便默默离去。
他也没办法,既然宗主通知了他,要过来看女儿,他当然不能在这个时候让绫儿去参加秋游活动。
于是他只好随便编造了个理由,将绫儿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