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傍晚,夕阳斜照,映得天空一片通红。
万象酒家的正大门外,是一片由石砖铺成的大空地,平整而又糙硬,大概连最马虎的行走者都永远不用担心滑倒。
这块空地的部分边缘区域,由于挨着酒家的正门,因此摆下几十围餐桌餐椅,罗列得整齐规范,同时上空搭架起非常稳固的帐篷。
显然是生意太好,精明的老板有意扩充了餐饮经营的范围。一般情况下,在傍晚时分,就连外面这几十张桌子都是坐满的。
今天在外面吃饭的倒是少了许多,然而桌子却增加到百来套!
为什么?
因为今天有两个高手比武,将要在这个空地上比武。一个是高大健壮的汪惜昭,一个是矮小灵敏的八皮子。两人同样具有奇特的外形、嚣张的气焰,纷纷把食客的胃口、甚至路人的眼球都夺了去。吃饭倒成为其次的事情。
空地的其余边缘之处,花木繁盛,整齐散布,显然也是人为栽种。你若有幸游荡于空地的中心,只觉芳香四漫,鸟唱虫吟,还能隐约听到隐藏在树林后面的商队行走之声,因为那里有条宽阔的商道通向火龙王国。
然而此刻空地上的正中央处,只会有一件事引起人们的注意,那就是汪惜昭拔出的剑,以及八皮子抽出的木棍,两人四目相触,还未开打就互相瞪眼,看谁的眼神比较有杀气。
咦?木棍?莫非八皮子今天又变花样啦?
汪惜昭眼看他的木棍粗糙无比,甚至有些弯弯曲曲,鄙视道:“哼,八皮子,都叫你多吃点饭,这不?身材小不点儿,武器也是越拿越轻,你要不要先去多吃两碗白饭再来跟大爷对阵啊?”
话落,人群一阵大笑。
面对众人的取笑,八皮子丝毫不觉得难堪,回应道:“嘿嘿,你这弱智,肯定生物课没学好,没听过小老鼠钻大笨象的耳朵吗?今天本少爷就要用这根棍子,打击你身上长得像棍子的部位。”
“哈哈哈哈……”这次人群中笑得更厉害,更响亮,因为都是雄性的笑声,女性多数羞脸。
汪惜昭大怒,道:“他妈的,尽耍嘴皮子!”
“诸位看官要压注吗?买我赢吧,包你们赚翻。”八皮子笑道。
众人大喝大叫,纷纷压注,可大多数都压他输,直把八皮子气得半死。
汪惜昭得意之极,看来身体强壮的人,人气始终比较高,正要反唇相讥,却听烈心在旁边叮嘱道:“主人小心,他这棍子不简单。”
汪惜昭马上会意,压下怒火,缓缓举起巨剑,忽然向八皮子猛力一挥,往他颈项扫去,瞬间夹带强风。
八皮子身躯一矮,轻易闪去,同时右脚一跨,欺身前进,木棍出击,竟然抡起棍子就往汪惜昭“那儿”敲去,眼睛露出一道狡黠的光芒!
乖乖!这可是男人最重要,却又最软弱的部位!
汪惜昭大骇,万没想到他真的来这一手,情急之下连缓慢的动作都变得敏捷起来,他右脚一提,用膝盖护住自己的“那儿”,同时将挥出去的“玄铁重剑”急速反打回来,直接往八皮子背心招呼。
八皮子并不退缩,握棍的手腕反而加力,直击汪惜昭膝盖,啪啦一声,木棍瞬间断成两节,前半节断开飞起,后半节仍然稳握在手……
刹那间,烈心清瘦的面容立刻闪露出紧张之色……
好个八皮子,他左右开工,连头也不回,紧握的那一半节棍子向后撞击,直撞汪惜昭持剑的手腕,同时左手接住断开飞起的另一半节……
好个八皮子,握棍的右手仿佛长了眼睛般,精准无误地撞中了汪惜昭的手腕穴位!同时左手以暗器手法将另一半节棍子奋力甩出,射击汪惜昭的“那儿”。
哗啦!一阵阵衣服破裂之声响起。
众人一愣。
只见八皮子背心之处,衣服被扫走一大片,露出嫩嫩的肉来,他两脚发抖,汗如雨下,缩作一团,实在狼狈不堪;而汪惜昭更是险些吓尿,他单手盖住裤裆,不知是裤裆破了,还是“那儿”真的掉下来了。
众人顿时傻歪了眼,接着阵阵疯狂的笑声传出。
不得了,这次连最斯文的女孩都笑了,有些甚至笑出眼泪来……
原来,汪惜昭浑身强壮,八皮子撞击他的手腕时,他基本没啥影响,最多也就速度稍缓,攻势却是不变的,然而眼看自己的“那儿”又被人袭击,这铁汉也是慌了手脚,正所谓慌而乱,乱而衰,剑招严重打偏,只将八皮子身后的衣服削走一大片,却完全不伤任何皮肉。
饶是如此,八皮子不禁心惊胆战,这天杀的汪惜昭再近几寸,自己不归西也残废了。
汪惜昭又如何呢?
说句不好意思的,他的“那儿”虽然安然无恙,然而裤裆被棍子割破,这丢脸的事儿让汪惜昭情何以堪啊!
话说八皮子具有高超的“漫天花雨”手法,几十只铁珠甩将出去都是小菜一碟,这次为何失准?
因为八皮子以暗器手法甩出半节木棍的同时,汪惜昭的剑已经临到他背心的衣服了!在慌急之下,当然严重失准。
否则,男人味十足的大块头,真的要入宫做太监混饭吃了。
这当口,汪惜昭死命盖住,仍然觉得裤裆里面特松,并有丝丝凉风吹入,你说舒服吧?又不能这么讲,他不由得哇哇大叫,喝道:“好你个八皮子,我操!卑鄙卑鄙卑鄙!你出手龌龊之极,传出去简直令天下人不齿,你到底羞不羞?还要再打吗?”
小何与八皮子关系一向要好,此时也不禁侧目。
众人见汪惜昭说得凛然正气,立刻收起笑声,场面顿时安静下来,均用鄙视的眼光看着八皮子。
谁知八皮子完全不觉得羞耻,“八皮子”这个称号,本来就是“八层皮”的意思,也就是很赖皮、脸皮特厚的意思,他淡定的笑了一笑,昂然道:“谁说比武一定不能打那里?是谁定的规矩?学武的终极目的,就算不是为了胜利,最起码也要拿来自我保护,你汪惜昭受老天照顾,天生神力天生强壮,最近还练成了王八之气,我就一个小不点儿,面对体大无脑的货儿,当然击打你身体上最弱的部位。”话到这里,扫视众人一圈,又道:“如果大家跟一只老虎单挑,你们敢说不可以抽它尾巴吗?你们说啊。”
众人见他讲得“头头是道”,望了望汪惜昭老虎一般的身躯,又望了望仿佛小猴子一般的八皮子,居然无言以对。
汪惜昭怒极,可是裤裆已破,没办法再抡剑过去砍他,偏偏嘴上功夫又不及他,气得直跺脚,真是分秒漫长了……
烈心终于忍不住插口道:“八皮子你这样说就错了,竞技有两种目的,一种是文明决斗,一种是生死决斗,你们现在又不是生死决斗,干嘛非要弄这一手?不觉得降低自己的品格吗?再说人的通用弱点,并不单单是敌人的裤裆,也包括眼睛、鼻子、嘴巴,甚至一些重要的穴位。”
八皮子一听,立刻没有话说,因为作为武技杂学家,他当然是知道这些的,不禁望了一眼杨玉东。
顺着八皮子的目光,烈心也偷偷望了一眼杨大人,顿时一道灵光闪于脑际,暗道:“难道正是这位杨大人,建议八皮子用一根木棍?木棍虽然脆弱易断,然而八皮子技艺博杂,四肢灵活,总能扭转局面,好一个化腐朽为神奇!我竟然猜算不出,杨大人的武技造诣莫非深不可测?”
其实,单论对武技的理解程度,杨大人未必比烈心强,问题在于,烈心仅仅从理论上理解武技,而杨玉东则百战无数,有着丰富的实际作战经验,而八皮子又向他描述过汪惜昭的武技特点,所以他凭自己丰富的实践经验,自然能对症下药,准确分析出八皮子该用什么方式作战。
实际作战经验,可不是只凭脑壳儿就能获得的东西。
只听杨玉东道:“八皮子,别气馁,一根木棍不行,那就两根,两根不行,那就三根。”
烈心一怔。
便在此时,杨大人举起手,往烈心一指,又笑道:“适才这位小兄弟也说得对,打敌人的“那儿”确实不太应该,但我想问问手持巨剑的这位兄弟,你又何必杀鸡用牛刀呢?如你所说,八皮子只是个小不点儿,那你还拿几百斤的玩意砸过去,人家情急之下……”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笑道:“踢你的子孙根又有何不可!”
最后一句他故意提高嗓门,说得铿锵有力!
众人一呆,无言以对,一片沉默。
……换句话说,你有本事把巨剑丢在一边,八皮子就绝对不打你“那儿”。
这怎么可以?要知道汪惜昭依赖这把剑已经三年,而三年前其余武技本来就没学好,如今叫他弃了这把巨剑,换用其它武器或打法,这不是存心让他难做吗?
顿时,烈心的内心打了个狂突,汪惜昭险些连裤裆也忘记掩护了,其余六位学生发愣,众人只觉打“那儿”也颇有几分道理……
张武师不由得眉头紧皱,眼中所见,只见杨玉东皮笑肉不笑,配上那一副红润的、养尊处优的贵族脸,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原来,张武师作为中年人,想的事情远比烈心等人深入得多,他暗暗想道:“八皮子是我的学生,虽然狡猾,却远没有到歹毒的地步,莫非这杨大人心生嫉妒?怂恿八皮子伤害汪惜昭的特殊部位?真想不到他一个外表和和气气的中等贵族,心机却如此阴毒,看来夜玄府的百姓日子不太好过。”他不禁深深忧虑起来。
杨玉东道:“好了,如果你们还有兴趣再比,请先到酒家内房里去把衣服换了吧!希望你们第二轮比斗不要打人家的那儿,几百斤的武器也不要再拿出来玩弄了吧?何必搞得大家不愉快呢?”
话落,立刻有两位女侍过来,挽起两人的手,并示意两人进入酒家内房更换衣服,连本店的酒家老板也慑于杨大人的权势,殷勤出来迎接。
汪惜昭对女侍吼道:“你别靠那么近!我自己不会进去啊?本大爷虽然裤裆破了,心可纯洁着呢。”
八皮子却道:“哎呀,姐姐,帮我压压惊,帮我揉揉露出来的后背肉吧,刚才大块头吓坏我啦。”
众人又是一笑。
过了好一会儿,两个正主儿却穿着白色的厨师服装走了出来,原来挑来挑去,只能穿这种了。
人群有的笑道:“哎呀,武者变厨师,打架更有劲!”有的打趣道:“嘿,我还以为穿女侍服装呢,真失望。”众人七嘴八舌,不一而足。
然而,两个正主儿完全不在意众人的调侃,严肃地互相对望,因为第二轮的紧张比拼又要进行了!
八皮子果然听从杨玉东的建议,左右手都拿了一根长长的木棍。
忽然,空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地面顿时石屑乱窜,原来,汪惜昭竟然把巨剑丢弃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