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心来到汪惜缘身边,登时被画像惊慑住,不禁望向汪惜缘,暗道:“画中女人到底是谁?莫非跟汪氏家族有何关系?”
不一会,汪惜缘突然羞涩起来,娇声道:“看着我干什么?你应该看她……”话落,她提起玉手往高挂的女人画像指去。
烈心只好细致打量起画像来,口中笑道:“一幅女人画像有什么好看的?又不会动,又不会笑。”实际上他想说的是:“惜缘小姐,画像再美,也是画像,又怎及得上灵动的你?”
汪惜缘自然听出话中之意,心中一甜,道:“真的没什么好看吗?你敢说实话吗?我汪惜缘比她如何?”
烈心立刻语塞,哪里敢说“实话”?
原来,强光映照中,画里的女人身穿宫廷王室服装,不仅有着极为高贵的地位,而且身材丰满,五官与脸型的比例几乎无可挑剔,精秀而匀称;她姿容焕发,顾盼生辉,虽然只是一幅画,但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风情万种,似有诉说不完的感语,又似有颠倒众生的光芒,然而这一切又全无做作,仿似与生俱来,当真惊为天人,绝代芳华。
汪惜缘虽然美貌,然而若与她相比,却是菊花比牡丹了。
汪惜缘见他不说话,心中一气,抡起粉拳在他肩上撞去,道:“发什么呆?”
烈心沉吟道:“她是谁?”
汪惜缘道:“她便是两百年前皓月王国的月莲公主,想当年,她名动整个九洲大地!”
“月莲公主?”烈心讶异道。
汪惜缘道:“对,她就是皓月王国的月莲公主!”
烈心奇道:“我熟读皓月王国的王室历史,从来没提到有这么一位月莲公主。”
汪惜缘肃然道:“因为她是两百年前的帝国罪犯,当时名闻天下,但死后却被帝国高层唾弃,并禁止载入正史之中,你虽博览群书,然而你接触的都是汪家祖先遗留下来的帝国正统书籍,单纯书本又怎么能认识到这位公主呢?”
烈心“哦”了一声。
汪惜缘道:“可是我相信民间一定还流传着关于她的传说。这样的人物又怎么可能完全湮灭?”
烈心道:“她犯了什么法?”
汪惜缘幽幽叹了一声,道:“当年她与我汪氏家族的一位祖先私通,从中心王国的皇宫里逃离出来。”
烈心急问道:“皇宫?她既然是皓月王国的公主,怎么会住进中心王国的皇宫里去了?”
汪惜缘道:“你笨!这还不简单嘛?她嫁给了九洲帝国的皇帝,不住中心王国的皇宫住哪里?”
烈心一笑,他何等机灵,顿时脑补一番,滔滔道:“啊……我知道了!原来月莲公主并不爱那个皇帝,可能是被逼嫁入的,她爱的其实是你的祖先,两个年轻人最终铤而走险,里应外合一起逃了出来,可是……”
说到这里,黯然叹道:“大概私通不成,两人都被定罪了,一个被贵族顶层唾弃,另一个被株连九族,只留一个香火延续,原来,这就是汪氏家族被扁为平民、两百年来没落的原因!”说完,他又自一惊,扼腕叹息。
汪惜缘沉默不言。
这事儿本来在汪家上上下下几乎无人知道,连汪惜昭也不知道,烈心更是不知,见汪惜缘沉默,于是安慰道:“惜缘小姐,这事不发生也发生了,反正也过了这么久了,你又何必烦恼?至少……我觉得你那位祖先和这位皓月公主情比金坚,可歌可泣,我相信发生这样的事他俩也不想,倒是九洲皇帝横刀夺爱,强人所难。”
他几乎对自己的猜测和联想深信不疑,但见月莲公主的画像美轮美奂,绝艳无方,当真有勾魂摄魄之能,烈心又自暗叹:这样的人间尤物,不载入史册可惜了。
却见汪惜缘表情复杂,盯着画像道:“笨!”
烈心一愣。
“愣什么?我不是说她笨,我是说你。”
“我笨在何处?”
“你猜错了。”
“哪里错了?”
“结果没猜错,过程猜错了。”
“说来听听?”
“我的祖先的确深爱月莲公主,但月莲公主始终不爱我的祖先。”汪惜缘慎重道。
烈心道:“那她爱的是谁?又为何与你的祖先私奔呢?”
却听汪惜缘叹道:“她爱的是九洲皇帝。”
此话一出,烈心整个人忽然懵了……
汪惜缘柳眉微蹙,道:“这三个人都是人间奇葩来的,那位九洲皇帝,好好一个皇帝位子不坐,跑到民间去东走西窜,说什么要踏足九洲大地每一寸地方,以示自己对国土的热爱;月莲公主呢,一天见不到这位九洲皇帝,就闹心甚至发疯,于是也强烈希望逃离皇宫,寻找这位早已自动退位的皇帝,然而九洲法律严格规定,凡是嫁给九洲皇帝的女人,都不可以离开皇宫半步,直到终老仙逝,违者立刻抓来问斩……”
烈心唏嘘道:“好强劲的规则,看来月莲公主贵为我们皓月王国的王族阶层,但是若跟中心王国的皇帝相比,还是低了老大一截……”又道:“那你的祖先呢?”
汪惜缘道:“至于我的那位祖先,每次见到月莲公主那绝世的姿容,就立刻着了魔一般,可以为她做任何事,而且不做点出格的事情出来,他还觉得不舒服了,觉得没有‘‘存在感’似了,也不问问人家月莲公主领不领他的情,哼……”
烈心直感惊奇,汪惜缘这段话似乎包含很“丰富”的内容,忍不住问道:“例如呢?”
汪惜缘不说话,信步往角落的一张台形巨灯走去,烈心只得跟上。
不一会,两人来到又是石台又是巨灯的跟前,汪惜缘往台面一指,道:“例如嘛……你看这里。”
烈心“咦”了一声,原来台面上刻有一段文字,但见字迹工整而挺拔,每一笔划均力透几公分之深,如同深沟一般,然而沟口非常整平,又不像是刻凿出来的。
汪惜缘道:“这些字我那位祖先的指力所刻。”
烈心大为吃惊,赞道:“人才啊,真是一位意志坚定,事事求全的武学高人!”
汪惜缘笑道:“我看他就是一位强迫症患者,你看他都刻了些什么字,你读出来罢。”
烈心说声“好”,读道:“《开道动剑篇》,九洲纪元792年,夏,皇帝举行登基大会,邀开道务必参加,时年开道二十有三。开道虽为汪氏,然婴幼之际便随母脱离汪家,至深山竹林之中生活,向来潜心剑术,冷眼对人,不喜喧闹嘈杂,开道甚至连自家主儿都不曾待见,又何须理会什么皇帝登基大会?这人世间俗职如此繁多,令人触之厌烦!开道自娘胎起,除了剑术,对一切了无兴致,哪怕是天下第一美女,又有何吸引之处?”
烈心道:“开道是谁?就是你那位祖先?他的主儿是谁?难道是月莲公主?”
汪惜缘点头道:“对,他名叫汪开道,性情很怪的一个人,正是当年那位被定罪的祖先。我汪氏家族本来是皓月王国的四大贵族之一,四大贵族高于所谓的杨玉东府主大人,甚至高于府主之上的城主,在一个王国的范围之中,仅低于王族,乃王宫最重要的守护集团,所以,月莲公主作为王族关键人物,当然可以说是汪开道的‘自家主儿’……”
烈心点头,道:“嗯,照他这里所说,皇帝登基大会之前,他没见过月莲公主了?”
汪惜缘道:“对,是没有见过,因为他不想见,他是江湖中公认的剑痴,二十三岁之前,接触许许多多剑术高手,未尝一败,而且性格古怪。在与月莲公主见面之前,他只做两件事:第一,尽可能的跟剑术行家比剑,但有个条件,绝对不在人多或公众的场合决斗;第二,隐藏在深山竹林中参透剑道。这样一位怪人,就算公主要找他,他也不接见,因为他一直听说这位公主人前人后太闪烁了,与她交涉会扰乱他的清净岁月,他也不相信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剑术能好到哪儿去,何况公主以前托人邀请过他一次,都被他拒绝,这位公主素来心高气傲,自从被他拒绝之后,也就刻意不去见他。所以一直以来,两人只是互相知道,却不曾见过。喏,下面还有一段,你再读下去。”
烈心读道:“不料,这位皇帝与众不同,小到一粒沙尘,大到天地风云,皆有浓厚兴趣,且行为放肆,他听闻开道对剑术有独特领悟,又屡请不来,终于忍不住,抓了开道之母,以此逼迫开道,奔赴登基大典,实属无聊,然开道无奈,只得前往,而这一去,开道一发不可收拾……”
“咦?没了?”烈心急道。
汪惜缘一笑,往侧边五六米远的另一石台指去,道:“到那边去看。”
于是两人又走了过去,烈心摸了摸石台上的字迹,饶有兴趣的继续朗声读道:“《开道动情篇》,呜呼!开道向来只求完美之剑道,然天下之事,亦有别样之完美,这位月莲公主,无论相貌、身段、心性,堪称完美,开道曾用刁钻的思维在她身上找缺陷,却是一丝半点也找不着,最令开道可恨之处,她的剑术几乎与开道不相上下!天哪!这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读到这里,烈心顿住。
汪惜缘道:“读下去啊!”
烈心一笑,读道:“开道被这位公主完全征服,自此以后,茶不饮饭不思,日渐消瘦,哪怕每天被人又赶又打,又骂又辱,开道只想每天见她一面方能心安,为此,开道吃尽苦头,因月莲公主乃九洲皇帝之妻,这皇帝既登基又娶妻,开道才得以亲见她。如此一来,开道目睹其妻之芳华,却不能一亲之芳泽也,无聊不无聊?偏偏月莲深爱这位九洲皇帝,就如同开道对她的深爱一样!”
“后来,月莲公主反感开道行为,竟对开道说,当今天下剑术最高者,并非开道,却是另一位年轻女性,因这位女性比开道更加离群索居,知道她的人极少,隐居于彩泉王国的彩泉圣地,乃彩泉圣地第三十五代圣女,说白了也就是一名修道的道姑,还有更无聊的么……”
读到此处,烈心忍不住大笑。
汪惜缘嗔道:“还笑,正经点。”
烈心清了清嗓门,续道:“这位道姑,道名‘清逸’,开道从没听说过此人,最可恨的是,月莲公主又说,皇帝爱的其实是这位女子,并不爱月莲!”
“他妈的!”烈心道。
话落,轮到汪惜缘格格娇笑,烈心却是一惊。
因为“他妈的”这三个字虽然是烈心说的,但实际上却是汪开道说的,烈心只是“无辜”地读出来而已。
汪惜缘笑道:“从前只闻我那挂名大哥粗言粗语,没想到你这斯文人说起脏话来也是别具风格!”
烈心道:“我觉得你的祖先更是是斯文人啊,突然来这么一句‘他妈的’,还独立成段,看来他当时是有多么气炸。”
汪惜缘道:“对对对,他就是气坏了,不信你再读。”
烈心笑着读道:“月莲公主为了报复皇帝丈夫,竟向开道夸下海口,只要开道能打败清逸圣女,她就立刻离开皇帝,改嫁于开道,当时开道简直兴奋得忘乎所以,提前一个月给清逸圣女寄了一份约战书,这一个月开道没日没夜的练习,自觉剑术猛进,不可同日而语。”
“会面时,原来这位清逸圣女并无上等之姿,年纪轻轻,神态柔和,性情安静,全无杀气,那又有何惧之?真不知她是如何把开道心目中的女神比下去的,无聊不无聊?于是开道兴奋拔剑,等待胜利之后抱得美人归……”
再往下看,又是独立一段,却见烈心露出惊骇的表情,读道:“不料,仅仅一个回合,开道竟连对方的剑招也没有看清楚,就被重重伤了手腕,顿时撤剑败阵!开道从此还废了善于用剑的左手!呜呼哀哉!”
烈心急道:“咦?又没了?”
汪惜缘指向第三个巨灯,道:“到那边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