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凌一番话说得正中二夫人下怀,想起当年她拿了自己三千两银子,嘴上答应从此不再踏入临安半步,扭头就去凉州找了左英。三千两体己银子打了水漂不算,还让她进了门。二夫人冷笑一声道:“是啊,一支簪子是入不了你的法眼。连三千两银子都只卖得个言而无信,一支簪子又算得了什么?不过这东西是在你屋里找出来的,凭你嘴上推得干干净净,这事也不可能就这么完了。怎么着也得有个交代吧。”
其他人听不明白二夫人话中之话,冬凌却听得明明白白。知道二夫人是将今日新仇连着当日自己诓了她三千两银子的旧恨一并算上。心道一声今日恐怕在劫难逃。想了想道:“三少夫人的金簪在西院,妾身也十分惊讶。妾身惶恐,现下实在不在该作何答。二夫人容妾身下来向屋里的人问清楚其中缘故,再向您回话。”
林奴儿一听不依了,心道这蹄子是想将事情拖着,等左英回来替她撑腰。现在若是不就此拿住她的错,再往后拖一拖真就不好说了。林奴儿扬起下巴,阴阳怪气的说:“冬姨娘伶牙俐齿的好精明。现在打发了我们回去。等冬姨娘慢慢盘问一番,找出个托词借口回了二夫人。恐怕本来真有什么事儿,被冬姨娘一问,也变成误会一场了。到时候是不是还得我领着李妈妈和徐妈妈上门给冬姨娘请罪,告一声叨扰啊?”
冬凌垂脸向林奴儿道:“妾身不敢。金簪虽小,毕竟御赐之物,事关体大。若在事情还不清楚的情况下草草处置,恐有不当。”
林奴儿冷笑一声,指着冬凌对二夫人道:“母亲,不要听她妖言惑众。现在人赃并获,事情清清楚楚放在眼前。她都想抵赖,若是真由得她去问,还不知道怎么托词呢。说不定反成了我们诬赖她了。”
二夫人一听新仇旧恨涌上心头,顿时有了主意道:“三少夫人说得很是。我看也不劳烦冬姨娘问了。叫潘嬷嬷来。将这西院里所有人给我抓起来,先每人打十板子,再送到角门让上夜的人看着。不准给饭,谁想清楚了说明白了再放出来。不说的,就饿死为止。”西院这里皆是些小丫鬟,大丫头青玉若兰也不过二八年纪。哪里经得起这十板子?这无异于直接要了她们的命。
林奴儿面露得意之色,心道就不信这一顿板子下去,你冬凌还能有命活着见到章左英。她身边的李妈妈生怕二夫人变了主意,也顾不上僭越,更来不及找人去叫甘棠堂管事潘嬷嬷。自己一溜烟连跑带颠的跑到院子里高声叫人快去传角门上夜的人来西院拉人。
冬凌忙拉住二夫人的衣角央求道:“二夫人,使不得啊。这无异于屈打成招。若是真要打罚也等三少爷回来再打。妾身绝无怨言。”
听到冬凌提及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二夫人狠狠甩开冬凌的手,一脚将她踹翻在地,眼中燃烧着阴森的怒意道:“等左英回来?不提他也罢。他就是中了你的蛊,娘也不要了,妻也不要了。现在还养了这么些个不清不白的贼在甘棠堂。今日我就要替他除了你这个狐媚子。你不必担心他,将来他一定会谢我。”
冬凌跪坐在地上,心道此番恐怕必死无疑。又听见院子里李妈妈吩咐角门来的婆子“要狠狠的打”,闭眼咬牙打算拿出手里净慧仙姑签字画押的供状与二夫人扯破面皮,当面摊牌。虽然眼下并不是最好时机,但命悬一线之间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忽然耳边传来若兰一声清亮的喝止:“二夫人不用为难我们主子,金簪是我偷的。与我们主子并不相干。”
冬凌转头一看,若兰两眼通红,发丝散乱,咬着腮帮子死死的等着二夫人和三少夫人。林奴儿脸上泛起喜色,朱唇轻启,露出一个阴冷的笑容:“原是你偷的?你倒说说你为什么偷东西?”
“是!”若兰嘘出一口长气,整个人瘫坐在地上,胡乱编排了一通偷金簪的过程。将事情全部揽在自己身上,又道:“与冬姨娘无干。是我一人的主意。”
二夫人心中清楚,今日的事情一半是林奴儿栽赃陷害,一半是旧恨作祟。她一面想报复冬凌他日所为,一面又恐将来左英回来派自己的不是。恶气出完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已经被林奴儿当了枪使,眼前更是骑虎难下。见若兰将所有事情认在自己身上,二夫人也不好继续往冬凌和其他人身上赖,立即顺台阶而下,道:“既然如此。叫潘嬷嬷来,把这个手脚不干净的拖下去打二十板子,再送出府去或卖了或配了人。永远不得录用。”
潘嬷嬷早在外面候着,见屋里乱糟糟一直不敢进来。听二夫人传,赶紧带着人跑进来,将若兰拉了下去。
若兰认罚,林奴儿仍不解气,对二夫人道:“虽说是下面人干的,但冬姨娘为这里的主子。也得问个管教失职的罪过。”
二夫人正后悔不该由着林奴儿撺掇着出了这个头,听了只草草道:“很是!如此便罚冬姨娘半年月钱。”只是罚掉半年月钱,这种惩罚对冬凌来说无关痛痒。林奴儿很是不满,但也不好再说。二夫人紧接着将西院一干人等教训了一番,才由林奴儿搀着走了,后面浩浩荡荡跟了李妈妈、徐妈妈等一众仆妇。
青玉赶紧上前将瘫倒在地的冬凌从地上扶起。屋子里盆碗茶碟碎的碎,砸的砸。青玉让喜儿和纤儿将东西清点收拾起来。冬凌急急的冲青玉道:“先不要管这些东西。你赶紧去找潘嬷嬷嘱咐她不要为难若兰。”青玉这才抬脚往角门跑去。
不一会儿,青玉回来回话道,潘嬷嬷感念当初冬姨娘的恩情并不敢为难若兰。只叫角门上的人装模作样打了几下完事交差。现在若兰已经被关在角门门房,由阿丁的人看着,好吃好喝伺候着,不会有什么错。请冬姨娘放心。另外,后面若兰的事情还请冬姨娘给个主意该怎么办。
冬凌听完,亲自到书房封了四十两银子交给青玉道:“青玉,给潘嬷嬷和阿丁各十两银子。另外二十两分给角门的小厮、下人们。让他们千万照看好若兰。再让阿丁找好车轿,明日一早将若兰送到城东鱼池巷子那间小宅子里安顿好。二夫人那边还麻烦潘嬷嬷想法子回了去。另外,你去看看若兰的情况,若是需要药膏,跟我这里拿了去。跟她说,我不能送她出府。让她不要多想,在外宅好好静养。需要什么东西只管差人来要。”
青玉拿了银子下去了。冬凌由喜儿和纤儿服侍着重新洗漱梳妆,心中又是惊又是怒。惊的是今日一劫差点断送所有人性命,怒的是林奴儿竟然用此下三滥手段对付自己。她暗自思忖与二夫人摊牌的事情不能等了。自己在明处,别人再暗处。再来一次如今日这般栽赃陷害的事情,哪还能有第二个若兰出来顶罪?到时候这一屋子人性命难保。唯有主动出击,拿住二夫人的把柄才能有一线生机。至于林奴儿,来日方长,且让她得意一阵。将来要拿她的错处,容易得很。
晚饭过后,青玉再次回来回话道:“都打点好了。看过若兰并无什么伤,也不需用药,只是受了惊吓。阿丁明早就会悄悄送她出去。潘嬷嬷那边也回了二夫人说是要送若兰到山里配给拉车的鳏夫。二夫人没再多问。”
冬凌道:“我素日只觉得若兰是个吃里扒外,只与三少爷一条心。没想到她竟是个有如此肝胆的女子。是我当日错认了她。”又对青玉吩咐道:“等若兰在城东宅子里安顿下来,你从我那里拿一百两银子给她送过去做生计。往后若兰那边宅子里的开销都从我账上支,此事不必告诉三少爷和其他人。等这里方便了,我抽空去看她。”
青玉喏着答应了,想起今日之事又愤愤不平的问:“主子,今天的事儿,明摆着就是三少夫人诬陷我们。二夫人不问青红皂白就帮着三少夫人拿我们做筏子。这事须得好好和三少爷回一回。不然将来我们还要吃这个亏的。”
冬凌点头道:“此事先不要告诉三少爷。以后也不要再提,但这事儿也不就这样轻易算完。至于以后怎么样,我心中自有打算。这一笔账总有讨回来的时候。”
当天晚上章左英从康亲王府吃完酒回来的时候已是入夜,因问西院二门上老妈子:“冬姨娘可是歇息下了?”老妈子道:“已经歇息下了,让人给三少爷留了酥酪在书房。说身上不舒服,晚上不能服侍爷了。让爷吃了酥酪也早早的歇了罢。”
左英不知白天发生的事情,听罢老妈子的话,笑着对鲁轩道:“这可奇了怪了。往日不管多早晚也要等我回来。今日这么早便关了二门自己歇了?莫不是生气我回来得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