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22岁。
当我雄赳赳气昂昂的步出师大,回首望着大学门口那道铁栅栏。我知道,我的大学生活结束了。
我出生在一个山村里的农民家庭,什么官二代、富二代都跟我无关。出了大学的门,就意味着我要靠自己一个人在这社会好好的活下去。
那年的夏季很热,当我跑遍了各个招聘会,亮出了我精心制作的简历,一遍又一遍满怀期望的投出去,又一次又一次的石沉大海。我欲哭无泪。
我的大学同学,各显神通。有的找到了称心的工作,有的在父亲的公司里做得风生水起,有的被安排进了各种单位。还有的回了老家创业,可是我不敢回家。回家的唯一结果就是面朝黄土背朝天。
我一点都不怨恨我的父母。他们含辛茹苦养育了我。节省着一分分的钱培养我上了大学。虽然有时候特羡慕那些从政从商的父母,但我每次回家看到父母期盼的眼神。我的心里只剩下了自责。
谁说穷人家的孩子经过努力,就一定能超过富家子弟?这个传说只是意淫罢了。
在大学里,我成绩不高不低,为人处事,不好不坏。是那种坐在班上,没人提到我就会被忘记的那类人。我的口袋决定了我做不了很多事情。
毕业后,我向父母夸下海口,一定要在福州找个体面的工作,然后把他们接到福州来享福。实际上是我怕他们担心,怕他们叫我回家。怕我回家之后,就被淹没在农村里。
我的长相一般,瓜子脸,身高只有1米65,身材很廋。我父母老是怪他们在我长身体的时候没有好好给我补补。我清楚的记得,在我上大学之前,一天三餐都是吃稀饭,每顿稀饭唯一配的佐料就是一个青菜。有时候,奶奶心疼我,会多给我煮个鸡蛋吃,但我每次都要剩下半个。唯一让我妈妈感到满意的是我的皮肤,她说我的皮肤比女孩子的还要好。脸上从来不长什么痘子。整个脸白白净净的,就像一个小白脸。
我家里人从来都不舍得我干活,每当我要帮忙的时候,我爸都会的叫我去看书,还一本正经的跟我说:读好书,比什么都重要。
我自己也喜欢读书,特别喜欢读那些古典名著。我有一间自豪的小书屋,那里面形形色色的书加起来有五百多本。
所以,当我多次求职失败,偶尔会想,大不了去搬砖。但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否决了。我,搬不了砖。
我只能找一些文职类的工作,说实话,我对自己能做的事一点信心都没有。我读的专业是艺术,但四年的大学生活,除了让我的气质更文艺一点,书读得更多一点。什么也没有教会我。
可是文职类的工作,应该更适合女生吧,因为我看到和我一起投简历的,大部分是女生。
在我大学毕业之后的第一个月,我还是没有找到工作。
我想起了我的家人,那期盼的眼神令我无地自容。平生第一次,我买了一瓶酒,独自一个人走上于山。
身上只剩下20元了,租的房子马上到期了,以后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从于山往下看,五一广场五彩缤纷,霓虹闪烁,夜景是如此的美丽,只是我的心却一点都美丽不起来。
我打开酒盖,狠狠的灌了一口,却让我咳嗽不止。人家说酒解千愁,为何这酒入肚却是如此难受呢。
此时已经是晚上11点多了,于山上空无一人。我坐在亭子内,一瓶啤酒已经全部进入我的胃内,我靠在美人靠上,夜风吹着我的脸颊。我的胃一阵翻腾,酒劲上身,渐渐迷离了我的双眼,让我昏昏欲睡。
就在我似睡似醒间,我隐隐听到了一阵脚步声。那脚步声直接在我身边停下。就感觉有一个人在摇晃着我,一个女声语气焦急的说:“大哥,醒醒,大哥,你能不能帮帮我?”
帮你?呵呵呵。。。我闭着眼睛,心想:谁来帮我呢?
那女声继续焦急的在我身边说道:“大哥,那边有个男的,一直在跟踪我,我很怕,你能不能保护我?大哥,你快醒醒,那个男一直跟踪我,我怀疑他要害我。”
跟踪?害你?一听这词,我一下子酒醒了大半。不会吧?
我一下子蹦了起来。映入我面前的是一个20岁左右的女子,长得甚美,小巧的脸,脸上化着妆,长发披散着,穿着一条黑色的连衣裙,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两个巨大的耳环。神情极为焦急。
一看这打扮,我心里一咯噔,不会是个“小姐”吧。
“小姐”在我们村里那是万恶不赦的代名词。跟“小姐”有纠集的一般不会有好果子吃。
那小姐边看我边用手指着前方,说就是那个男的一直跟着她。
我朝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一个男的,站在我们二十几米的地方,一直朝我们看着。
说实话,这个“小姐”的事,我一点也不想管。但我多年的教育告诉我,不能一口回绝她。
我说:“不会吧。你是不是跟他有仇啊。”
那“小姐”说:我又不认识他,哪会有什么仇。这个人鬼鬼祟祟的,从山下就开始跟着我,你一定要帮我。
我说:“我怎么帮你。”
她说:“我也不知道。”
我一时语塞。难不成,你要叫我和他打架?
我又仔细的看了眼那个男的,那块头就是两个我也打不过他。
我说:“小姐,你还是报警吧。”
“小姐”说:“大哥,求求你,不要报警。这样吧,我给你500元,你帮我送下山去就行了。”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种不义之财,千万不能要。但是,鬼斧神差的,我接过了钱。
我悄悄的把空的啤酒瓶拿了放在背后,心想要是他想怎么样,我好歹有个武器。
我走在前面,那“小姐”躲在我身后,我假装镇定的朝那个男的走过去。
不是我想过去的,因为他就站在我们下山的必经之路上。
我握着酒瓶的手冒出了冷汗。风一吹竟然有些发凉。还好喝了点酒,换是平时,我肯定不敢管。
我假装低头走路,却用眼神一直瞄那个男的。奇怪,他为什么一直没有动静,是想到面前下手吧。
近了,只有5米的距离了。我心里紧张的不得了。一直给自己鼓气,别怕,他要敢干嘛,我就一酒瓶过去,然后跑。
“喂,你们两个这么晚了。。。”那男的,话还没说完,我就一酒瓶朝他的头上砸去。
那酒瓶应声而碎,然后我愣住了。我猜想,那个男的一定会倒下,然后,我拉着“小姐”狂跑,因为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
可是,那个男的没有倒下,血从他的头上留了出来,那个男的一手捂住头部,一手抓住我的衣服,喝道:你干什么?
然后我就被他压倒了。
我的第一次英雄救美,就这样完结了。
后来,我听到了警察的警笛声,然后稀里糊涂的就和那个小姐被拉上了警车。
到了派出所,我才知道,原来那个男的是于山管理处的保安。在巡逻的时候,刚好跟碰到这个女的,他怕我们出了什么危险,本来是叫我们赶紧下山的。谁知道,话还没说完就被我一啤酒瓶下去。
我狠狠的瞪着“小姐”,果然村里的人没说错,和小姐有纠集的都没有好下场。
警察说依法要以故意伤害拘留我。可把我吓坏了。天地良心,我可从来没做过什么坏事啊。要是被拘留了,我就有案底了,那这辈子我就完了。
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警察,说我大学刚毕业,还没找到工作,千万不要拘留我,不然我这辈子就毁了。说到后面,想起了现状,不觉悲从中来,眼泪刷刷往下掉。那“小姐”总算还有点良心,也帮着我求警察,而且说本来这件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她以为那个男的是抢劫犯,所以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警察听了哭笑不得。说念着我刚大学毕业,可以帮我调解下。
那保安到医院包扎了下,还好没有什么大碍,在警察也帮我说了几句好话后,就算了。末了,我赔偿了他500元。
果然不义之财不可取,这五百元还没焐热,就出去了。
我对警察和保安千恩万谢的,走出了派出所。
那小姐也跟着我出了派出所。
我一看她还跟着我,气不打一处来,说:“这次被你害惨了。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小姐汕汕的看着我,说:“对不起,害到了你。”
我说:“道歉的话就别说了。”
小姐说:“真的很抱歉,我请你吃夜宵吧。”
我哼了一声:“没必要。”
小姐说:“我真的想请求你的原谅。你就给我个机会吧。”
我不理她,自顾往前走。
过了一会,小姐追上我说:“你还没找到工作吧,你晚饭吃了吗?我请你好好吃顿。我还能帮你介绍一份好工作呢。”
小姐能介绍什么好工作?但是听到工作这两个字,我的脚步慢了下来。
小姐拉着我的手说:“我刚才在派出所都听到了,你家里对你期望很高,你怕回乡下,想留在福州,想。。。”
我打断她:“关你屁事。”
小姐说:“最关键的是你没钱了。”
是的,我是没钱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要不然,我也不会有违圣人之训,拿了她的500元。
对了,她给了我500元,是不是意味着她雇佣了我?而我所作所为,就是为了那500元?这么说来,她没有错,错的是我!
既然拿了人家的钱,就要承担后果。我向来是一个敢作敢为的人。
我的语气缓和下来,说:“什么工作?”
小姐呵呵的笑了,说:“你有兴趣啦?怎么样?我们边吃边聊吧。”
我没有作声,小姐拉着我,上了辆的士。的士把我们拉到了一家老福州的店。
我狼吞虎咽的扫光了面前所有的食物,小姐乐滋滋的看着我,又给我点了碗鱼丸汤。
我偷偷的细看了这个小姐,她的脸小巧,却带有一股英气。眉毛是很流行的一字眉。那两个巨大的耳环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
我说:“小姐,你要给我介绍什么工作?”
小姐说:“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
我心里一阵鄙夷,小姐是做什么的?我能不知道?
但是我说:“我不知道。”
小姐哈哈的笑了起来。又仔细的盯着我的脸,看的我发毛。
然后她一字一顿的说:“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