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姿晗在看到辛去非的那一刹那,心里咯噔一下,猜想到了什么,但还是狐疑问道:“捕侠师父,您怎么在这?”
她的脸色苍白,疲惫憔悴,辛去非看到后心中的愧疚再添一分,但他却是豪爽之人,他敢把苏恪的罪证叫给文烨,他就敢直接面对苏姿晗:“我想有些事情必须要你知道,你爹他死不足惜。”
苏姿晗自幼在苏府长大,苏府一直是门庭若市,登门拜访、礼尚往来的人很多,所以说他爹为官不清廉就算没有确凿的证据苏姿晗也会信,但要说苏恪罪大恶极,苏姿晗是不会信的,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苏恪害人性命,虽然她很敬重辛去非,但这件事她却不敢苟同:“我爹虽贪,但也罪不至死。”
辛去非摇摇头,思想飘回了远去的过往,“晗儿,你可听说过睢旻——睢大人。”
苏姿晗在脑中搜寻着睢旻的信息,但此人去世已有十余年,亡时不过而立之年,苏姿晗对此人的认识很浅很模糊,只是听闻此人正直不阿,在当时是以清廉著称于世:“尚有耳闻。”
辛去非浓眉微蹙,哀伤从眼中流露,微微叹息:“睢大人是我辛某此生最敬佩的人。”
他说此话时的眼神,就像当初苏姿晗看他时的眼神一样,崇拜且充满向往,辛去非之所以被称为“捕侠”,是因为年少时曾当过捕快,并且办过不少案子,现在看来,当时他应该就是在这个睢大人手下做事。
苏姿晗想,能让捕侠师父如此钦佩和敬重的人,定是一位了不起的好官,但也知道辛去非在此刻不会无缘无故提到旧人,其中定有一段往事,心沉了沉:“他……因何而死?”
她问的直接,辛去非也不隐晦拖沓,从怀中掏出一本皱巴巴的书,书色蜡黄,一看就知有些年头,醒目的是,上面印上了干涸的血迹:“你爹他结党营私,在朝中不断排除异己,这些年来不知有多少忠良之士惨遭他打压迫害,这是睢大人生前搜集到的罪证,本来是要呈交给先帝,岂料在回京的途中全家遭遇杀手,等我赶到时他已经奄奄一息,临终前将此物托付给我,在他死后,你爹他宣称大人是遭遇盗匪,但我清楚,那不是盗匪,那是他派去的杀手,为的就是杀人灭口。我想尽办法将罪证亲自交到先皇手中,本以为先皇会还大人一个公道,没想到他却仍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辛去非额头上的青筋渐渐暴起,当时的他苦诉无门,握有罪证却不能将真凶绳之以法,只剩下满腔的愤怒和痛恨,无处发泄,更是痛恨官场的黑暗,随着睢旻的离去更是觉得得不到赏识,英雄无用武之地,甚至有无数次将苏恪一剑刺死的想法和冲动,但若是这样,他和杀人犯又有何区别?万般失望之下,他辞去了官职游历于江湖,这些年,他一直在寻找,也一直在等,等一个扳倒苏恪的机会。
“你爹他的双手也许从来都没提起过刀剑,衣襟上甚至没沾上一滴鲜血,但他身上背负的人命却已经数不清楚,黄州的李大人,前吏部侍郎蔡大人……他们的死都与他脱不了干系,当他私自扣除赈灾的银两粮食时,又有多少人因救济不足而死……”
辛去非一条又一条的数落着苏恪的罪行,滔滔不绝,义愤填膺,最后将一张纸掏了出来:“这是受害人及受害人家属的万名书。”
苏姿晗望了一眼,最终还是接了过来,本来薄薄的一张纸如今在她手中却是分外的沉重,面对这些罪证,面对苏恪的罪行,她无言以对。
辛去非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心有余而力不足,盯着沉默的苏姿晗望了一眼又一眼,最后也没说出句什么像样的安慰的话,在屋中留了片刻,默默地走了出去。
遇到呆在门外的文烨,道:“皇上,草民有一事相求。”
文烨道:“不用你说朕也知道,朕不会伤害她的。”
“她和他父亲不一样。”
“是的,不一样。”文烨意味深长,有感而发,她在他心中是不一样的,“辛大侠可愿意留下为朝廷效力?”
苏恪做事一向谨慎,他手中本来是没有足够的证据,若不是辛去非将苏恪的罪证交给梁昊,他也不可能这么快除去苏恪,这件事他可是帮了他大忙。
辛去非一声叹息,心中的重担仿佛已经随着这一声长叹而呼出,随之逝去,眼睛在四周的红墙砖瓦内探寻着,最后抬头寻到湛蓝的天空,嘴角微微上扬,享受道:“还是宫外的天空更广阔,这些年无拘无束惯了,江湖逍遥自在的生活更适合我。”
辛去非没有用谦词,文烨听到只是微微一笑:看来他真的更适合江湖的生活,没有强留。
辛去非笑得从容,走得潇洒,心中却仍有牵挂留在这宫中,他不仅不想再回到朝堂,他还想把苏姿晗带走,只可惜,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
“如果以后有一天突然想回来了,朕随时恭候大驾。”文烨在他身后喊着,一东西朝他掷来,辛去非接过,打开手一看,微微一笑,纳入腰间,“谢了。”
目送着辛去非毫无留恋的背影离去,文烨推门进了房内,此时的苏姿晗正惶然地盯着桌上那一叠叠苏恪犯罪的铁证,呆若木鸡。
文烨走过去,在她面前慢条斯理地整理着,“凭这些罪证,足够令他死一千次一万次。”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苏姿晗感到很无力,无力到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去挽救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