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回到了忘川。
忘川数千年来似乎都没有改变,那位姓孟的婆婆还在,她依旧神情淡漠,仿佛疏离了一切,只是熟练地接过奈何桥上从她身边走过的人手中的冥币,然后倒一碗碧绿的茶水递给那些面色愁苦的行人。他们喝了之后,会忘却前尘,然后进入往生门,重新历经生老病死,悲欢离合。
我失魂落魄的走上奈何桥,来到了她的摊位讨茶。
孟婆婆在盯着我细看了片刻之后,长叹了一声:“冥女大人,此茶未必消愁。人生在世,怎逃得了一个情字?“她历经了数千年,真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我看着她从壶中倒出来的茶,茶叶在翻滚,在白净的杯壁上映出暗影,。''虽逃不过,若能忘却这其中缘由,也可解一时之愁。''
我仰头饮下了那盏茶。失魂落魄的进入往生殿。幽暗的蓝光下,一个男子负手而立,一身白衣,长发肆意散在背后,一直及地。他转过身,那张魅惑的脸显露出来。
''修罗大人,冥女输了,甘心受十八层地狱之苦,永世不得翻身。‘’我淡淡地说,云淡风轻,心里却是万千钢针般的刺痛。不是因为情伤,而是一种莫名的绝望。
‘’紫陌,你作弊了。‘’他用修长的手指抬起我的下巴。我惊慌失措地看着这个绝美的男人,我很害怕。‘’既然选择了十八层地狱的苦果,明知道每日千百遍的折磨,干嘛要喝孟婆汤?‘’他轻轻在我耳边说,呼投出的气息让我如坠冰窖,我毛骨悚然。
我恍然彻悟。枉我身在忘川千年,时光荏苒,沧海桑田,竟然分辨不出忘川水和白水的味道,也忘了那杯璧上没有斑驳。
当年我是不怕修罗大人的,不然我怎么敢赌。可我当初也坚信何羲是爱我的,不然我怎么会赌。
白七爷和黑八爷用玄铁石连锁过无数人,可我还是看见七爷的手在发抖,八爷侧脸看的出眼眶有些发红。我来到这世上千年,对于凡人命数的确实长了些,但对于这些自开天劈地以来就存在的神仙来说,连沧海变桑田的十分之一都不到。他们却不舍了。
‘’牛伯伯,马爷爷,原谅我‘’我在心里说。
我然后拖着沉重的铁链一步一步走向万劫不复,我突然回头,从修罗大人笑了笑‘’期限是一百年吧‘’
他背过我,声音有些孤独和凄凉:‘’你可以选择后悔‘’
后悔?何为后悔?一切天劫谁替我承担?我冷笑。修罗炼狱里的冥火亮在我面前,我听得见那里每一层恶魂的痛苦嚎叫。那些大凡造孽太多的凡人都被关进了这里饱受折磨,但十八层炼狱除了关过刑天之外,几乎再未进过旁人,我怕是第一个进来的女子吧。
我想当初在忘川,那个为了何羲自戮而终的女子,她终究是饮了忘川水的,她留也好,去也罢。
我在修罗炼狱底层,周身没观有任何痛苦和惨叫。我只是在底层选一个角度来仰观和品味我的过往。我想十八层地狱不过如此。
当那一场大火再次在炼狱里蔓延的时候,那些本来娇美的花瓣隐在火舌里,浮生、何羲相机冷笑离去。
我听见后稷的声音悠悠的传来,他在东皇钟下唤我:‘’陌儿妹妹。‘’我执起盘古斧,将山川之灵结合起来,无视墨弈和何羲的存在,孤绝地劈开了东皇钟。
‘’在我眼里你还是一个小丫头。‘’修罗大人扬起的嘴唇有那么一丁点让我恍惚。仿佛还是在不周山。青鸾飞舞,光转流华,一世杏花雨。我分不清是何羲还是墨弈。我只知道那一刻我我想起了浮生。
那个教导我是非黑白的师父,那个纵容我任何错误的师父,那个令天下苍生拜服的师父,那个令神界敬畏的战神,那个修罗大人唯一的知己,那个赐予我姓的师父,那个次次救我于水火的师父,他死在我的剑下。
纵使有情,也是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