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选举厂长的当天晚上，李富村夫妻俩躺在床上各想各的心思，怎么也睡不着。借着窗外的月光，秦美珍看见李富村并没有睡着，用手摸了丈夫一把：“老公，你那徒弟的厂长没有选上，今后想通过她找厂里要优惠政策恐怕是没戏了。但是，她狗屁不懂留下来对我们有何用？胡亮不是要重新审订私人承包合同吗？不如趁此机会把她赶走，我们自己来承包。”李富村脸朝上平躺着一动不动，鄙夷地回答：“女人见识！你以为你是谁？你又不是纺机厂的职工，人家充许我俩开夫妻店？这两年刘德琴用钱收买了多少领导干部，现在把她踢出去，那些人不会暗中为她帮忙？”秦美珍狡黠地一笑，翻身用胳膊钩住李富村的脖子，将脸贴上去：“我当然不会明着把她赶走，我要让她自己走？”李富村轻轻地推了她一下，不屑地：“你认为她比你傻呀？吃到口里的肥肉她能吐出来，况且她还有一个在检察院工作，神通广大的老公为她撑腰。”秦美珍热情而阴险地说：“他再神通广大也不会不在乎戴绿帽子吧？除非他不是男人！”李富村还是不明白：“给他戴绿帽子？就刘德琴那副长相？……”秦美珍就势压到李富村身上，对他耳语一番。李富村一把将她从自己身上推下来：“不行，不行，绝对不行！”秦美珍撒娇地：“老公，一个男人有点花边新闻算不了什么，你也不必在我面前假正经！我还不了解你？……为了财产，为了我们的儿子你就牺牲一次吧！况且，你可以死不承认。”李富村沉默无语，有时候他还真佩服老婆颇有怪才，刚才一直不能入睡也就是因为这些事萦绕在的他的脑海中，像一团乱麻找不到头绪。老婆的毒计虽然对自己有损伤，但是，现在要赶走刘德琴也没有其它更好的手段了。李富村在心里反复叨念‘无毒不丈夫，无毒不丈夫……’不知不觉进入梦乡。
几天之后快下班时，李富村慌慌张张走进车间办公室，刘德琴正要离开被他叫住：“今晚有事吗？”刘德琴：“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你有事？”李富村：“胡亮上台准备玩真的了，如果有时间，我想在一起把帐对一下，辛辛苦苦干了两年，没有落到钱。他们要重新签承包合同，若条件太苛刻我就不想再干下去。”厂长没有选上，刘德琴还没有从阴影中摆脱出来，李富村又要打退堂鼓，她一时感觉祸不单行！气不打一处来：“树倒猢狲散，想走都走吧。算账？算！今晚就算，两年来我也没有落到钱。”于是，会计冷小姐也被他们留下来。帐算到晚上9点，冷小姐的婆婆打来电话，说孙子发烧让她赶紧回家带孩子上医院。冷小姐走后办公室剩刘德琴和李富村，因为对帐两人坐得很近时不时还需要交头接耳。临近夜晚11点，上中班的工人准备下班，秦美珍骑自行车闯进了车间，大声询问正在收拾机床的工人：“你们看见李厂长没有？……到现在还没有回家！”众人深知这位老板娘的脾气，看她气势汹汹的阵势，谁都不敢多嘴，选择不置可否地点头或摇头。秦美珍是有备而来，到这里询问只不过是虚晃一枪：“你们不做声是不是？老娘我自己找！”因为在对帐，不愿意让外人看见，所以办公室的门关上了，窗帘也拉上了。冷小姐没走时办公室内有3个人，紧闭门窗是无所谓的。但是，冷小姐走后屋内只剩两个人，也怪刘德琴太大意。当秦美珍拿钥匙轻轻打开门，李富村和刘德琴的脑袋挨得很近，正在查找一项有疑问的开支。秦美珍抓住这一瞬间破口大骂：“好啊，抱到一起了！今天我看你们还有什么话说，难怪老李这个挨千刀万剐的总是晚上加班，一夜一夜不回家，我就知道有鬼！什么师傅、徒弟，我看你们俩早就搞到一块去了！”刘德琴背对着办公室的门，秦美珍开门一点动静都没有，竭斯底里的叫骂声把她吓了一跳。还没等她缓过神来，秦美珍已经向她扑过来，一把抓住她的头发：“谁教你gou引我的男人？……”刘德琴那是她的对手，一边解释一边挣扎，企图让秦美珍松手：“秦大姐误会了，误会了！我们在对帐……”李富村发现已经有几个工人赶来看热闹，着急地迎上去帮刘德琴解围；掰开秦美珍拽头发的手指。秦美珍就是一个演员，顿时又是哭又是骂：“好啊，你还帮这个臭不要脸的打我！老娘今天跟你们拼了！”哭喊的同时，顺手抓起桌子上的一只茶杯，对着李富村摔过去，后者一闪玻璃杯在他脚下砸得粉啐。几个工人涌进办公室，不敢阻拦秦美珍，只敢劝刘德琴离开：“刘厂长，你还是快回去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今天秦大姐太激动了，越说气越大……”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刘德琴才得以脱身。
接下来的几天，秦美珍看见刘德琴就骂，硬说她与自己的男人有一腿，即使刘德琴有十张嘴，也不可能给每一个人去解释，搞得连车间都不敢进。李富村则表现出一幅怕老婆的模样当面不吭声，在刘德琴面前则骂妻子，说她有抑郁症、有神经病！不过，刘德琴倒不是傻瓜，她感到很蹊跷；那边厂长没有选上，这边就被秦美珍捉了‘奸’。这种事打掉牙往肚子里吞，你想解释清楚只会越描越黑，连周应好那边她也尽量瞒着。她知道检察官也不是善脚，平时没事找事的与她闹，还不是身边围着一大群年轻美貌的女子。一步铤而走险的计划在刘德琴心中酝酿形成；承包两年来不断有货物进出厂，有些是正常业务往来，不排除隔三差五有违规或偷鸡摸狗的东西出厂，厂保卫科门卫这一关首先要买通。保卫科曾科长早就成为刘德琴拿下的目标，由贿赂变成心腹，刘德琴没少在他身上下功夫。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刘德琴将自己的计划和合盘托出告诉曾科长。曾科长只有小学文化，读书不行就会捉摸人，巴结、吹捧、欺诈、打骂，三教九流应用自如。在纺机厂， 95%以上的人他都敢得罪，对极少数有权人则阿谀奉承摇头摆尾。并且此人变脸比眨眼还快，人脸一拿狗脸马上就挂上来。厂保卫科在他的掌控之下，每人都穿上了一身警服（韩梅就是被他手下的喽罗给骂走的。）喂了一群狼狗，说是看厂护院，但是科技大楼从二楼到六楼所有的铝合金滑拉窗被盗，且小偷只要铝合金不要玻璃，在案发现场折腾了几个小时，狗根本没有反应！有色金属仓库被盗、车间待加工原材料被盗，狗都管不住！可狼狗却几次把本厂职工咬伤。有一天，一位女保管员因忙于对帐，下班铃响了没注意到。等她从仓库出来晚了十来分钟刚走上主干道，一条起腰高的大狼狗从她身后冲上来。听到动静回头一看狗已向自己冲过来，一下子魂都吓掉了没命地朝工厂大门方向跑。此刻，隔断厂区与大门通道的栅栏已经关闭上锁，她边跑边喊：“救命啊！救命！……”人那有狗跑得快，没跑出20米就被狗扑倒在地。霎那间，另外几条狼狗也冲过来，同时咬一个趴在地上的女人。因为是夏天，衣服很快就被狗撕开，屁股被咬得鲜血淋漓，女人本能地挣扎翻身想保护屁股，可ru房的肉更嫩群狗又争先恐后撕咬ru房。呼救声越来越弱，单身宿舍的职工从二楼上看到这残忍惊人的一幕，才急速下楼赶到门卫室叫值班人员打开栅栏将狗赶走。躺在地上的女职工一丝不挂，遍体鳞伤血肉模糊。男同志不好意思接近她，女同志早吓呆了，多亏有好心人从职工宿舍叫来女人的丈夫，用被单将她裹起来送往医院抢救。事后全厂职工一致要求将狗处死，管不住小偷，专咬自家人！也有人提出，刚下班凭什么放狗，青天白日的谁来偷盗？纯粹戏弄本厂职工！许多职工和科室人员自发组织给受伤女职工捐款慰问，保卫科却大屁股坐在那里不理不睬。曾科长嚣张地说：“处死狗？打狗欺主，我的狗比她人还值钱，这几条狗都是良种，每条狗一年能下两窝狗仔，一条狗仔可卖一两千元，保卫科全靠它们创收。”曾科长从来不算狗食和狗看病打针所需的费用，因为那些都归纺机厂买单。当刘德琴对曾科长谈过自己的计划，后者一口承若：“没有关系，你大胆去干！全包在我身上，看谁长了三头六臂，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出来阻拦？！”
一边是秦美珍逼迫，一边有曾科长支持，刘德琴一时冲动竞忘了党性，忘掉法律，走进了一条死胡同；趁双休日，她将承包的机床设备、原材料、在制品、成品等全部从厂里搬走。李富村看见心里乐滋滋的，他不动声色，既不阻止也不报告。他坚信这些东西今天怎么搬走，明天还会怎么还回来！到那时，刘德琴就得自动出局。
与此同时，厂供应科吴晓东也趁火打劫，将平时暗地里窃取来藏于承包车间内的原材料用汽车拉出去卖。说起吴晓东，还得追索到李永利当厂长初期，吴晓东反戈一击揭发老熊拿回扣有功（李永利并不想将老熊绳之以法，只想捏住老熊的把柄赶他滚蛋。）便提拔他当上供应科长。马厂长执政之后，生产处于半瘫痪状态，原来超计划采购的物资都用不完，那有闲钱再买货物进来压仓库？可是，供应人员发财靠的就是买东西吃回扣。所以，他当科长之后没过几天好日子，不但没钱买东西对于某些生产上急需要的物资，马厂长还命令他出去赊账。久而久之，吴晓东在哥儿们之间也抬不起头来。其实，这些哥们从前就是纺机厂的食客，他们以假冒伪劣商品或高于市场几倍的价格，通过吴晓东将货物卖给纺机厂获取暴利，吴晓东也从中获取高额回扣，并被他们捧为大哥。纺机厂遭了殃，也断了这帮酒肉朋友的财路。一年前，由吴晓东幕后策划，兄弟们来到纺机厂，威逼马厂长支付欠下的十来万元货款。马厂长无钱还债，哥们就要求将临街的实验车间隔成四间门面房，由吴晓东负责出租收租金抵债，为期十年。俗话说：家要败出妖怪。这话一点不错！纺机厂有人给哥儿们出主意；既然合同中说的是一楼实验车间，那就应该包括所有的一楼，楼梯间也是一楼嘛，不也有三十平方米，隔起来又多出一间门面房，吴晓东被暗示后恍然大悟，立马动手施工。可是，楼梯间内有一台材料试验机价值二十多万元，已经被隔断的门面内空间有限，不能进吊装设备。吴晓东便下令泥瓦工将材料试验机解体移出。一群泥瓦工那里懂得拆卸机械设备，二十多万的精密仪器就在他们手中变成了一堆废铁！随后，吴晓东又邀请江湖哥儿毛麟承包了板金车间，但从来就没有组织过生产。被他聘用的人，就是施机会窃取纺机厂的物资，然后想办法拿出去卖钱，承包车间实际上变成了一个窝赃仓库。不过，用汽车大张旗鼓地往外运赃物的确是头一次，算是趁人之危。刘德琴往外搬机床设备，曾科长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吴晓东往外拉‘废铁’自然也不会看见。俗话说得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间未到，时间一到，一起报销！就在两拨人马大张旗鼓地往外抢运纺机厂的物资、设备时，有职工偷偷拍下照片，并到公安局报了案。追查过程十分简单，公安人员派便衣在纺机厂大门口蹲守，认准了吴晓东就将他擒获拷起来带走。在派出所关了24小时，什么都交代了，抢走的钢材还没来得及出手全部追回。另外，以严重扰乱社会治安罚款五千。捕捉吴晓东是时毛麟运气好刚刚出去了，听到风声便逃之夭夭直到吴晓东罚款后放出来他才回厂露面。毛麟在吴晓东被关押期间，不但没有想法救助，对吴晓东缴纳的五千元罚款又分文不认。从此这一对铁哥们也分道扬镳，毛麟选择留下来自己租赁板金车间。几天之后，刘德琴也还回了所有搬走的设备和物资，行政处罚由厂党委研究，报局党委批准。可处罚还在讨论之中，刘德琴就通过老公的关系调走，到另外一个小单位当支部书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