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8月31日晴转暴雨 34℃
NIAMAY 的雨季天说变就变。晚饭后，朱清民与小杨一块到体育场散步，回家时从体育场西门出来。与之相对的是一条南北走向的大道，宽五六十米。如果不是遍地沙子，这条又宽又直的水泥大道，应该十分气派。两人一道横穿马路刚走完一半，便发现道路南端乌云滚滚，飞沙走石向北袭来。当地的黑人一个个惊慌失措狼狈逃窜。朱清民和小杨不知其中的利害，仍然不慌不忙地通过马路。在滚滚而来的风沙，离他们仅剩50来米时，才感觉不妙，拔腿飞快往北跑。可是人哪有风沙的速度快，马上就睁不开眼。紧接着头、后背被飞来的沙子打得生疼。在宽阔的大道上，狂风席卷着沙石，天上乌云滚滚，地面飞沙走石，只有他们两人在沙尘暴中拼命地奔跑。终于到达他们居住地的街道口，那是一条二十来米宽的路，向西拐进200米才是他们的住处。突然间，大雨倾盆而来，一点不给他们留情面。周边无遮无盖，两个人瞬间就变成了落汤鸡。平常，荷枪实弹的黑人士兵，经常在这一带出入或站岗，面对突如其来的沙尘暴和大雨，他们早已不知去向。留在街道上的，全是来不及流走的污水和厚厚的泥沙。
9月5日多云 32℃
凌晨3点下了一场大雨，朱清民在梦中又与母亲相见了。那是在他的老屋里，天气闷热，吃过晚饭朱清民把桌椅搬到平台上做练习——再过几天，评定中级职称英语考试就要举行。女儿朱蕾搬了一把椅子，坐在爸爸对面做作业，胡佳男端了一盆衣服，坐在朱蕾身后搓洗。母亲收拾完了碗筷，拿着一把蒲扇爬上平台，不声不响地站到朱蕾身后轻轻地给她扇风。还不时转过身来，给洗衣服的儿媳妇扇几下。胡佳男一边搓洗衣服，一边对母亲说：“奶奶，我还好，不太热！您忙了一天，坐下来歇歇吧。”朱清民抬起头来，看了母亲一眼：“是啊，您不用管我们，我下楼给您把躺椅搬上来。”说着话就站起来，母亲拿扇子在他肩上压了一下：“您抓紧时间复习，我稍站一会就下楼去。你看这天，马上要下雨了。”朱清民看了看天，头顶上乌云密布，四周还留有太阳的余光。从教工宿舍楼逼下来的回墙风，还是温热的，吹在身上没有一点儿凉意。随着热风，豆大的雨点落下来，朱清民边收拾书本，边催促朱蕾收拾书包。胡佳男也端起洗衣盆下楼……，母亲却不见了！朱清民很奇怪，他并没有看到母亲下楼，大声询问：“妈，您下楼了……”“朱工，醒醒！又梦见你母亲了？……”樊工被朱清民的呓语吵醒，虽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最后一句的‘妈’喊得十分清楚。朱清民从梦中醒来，恍惚中心里甜丝丝的。听到樊工的声音，才彻底清醒：“对不起，吵醒你们了！”小杨被樊工的叫声吵醒，有些不满意：“你说梦话把他吵醒，他喊你又把我吵醒！”朱清民连赔不是：“都怪我，怪我！”樊工感动地说：“朱工，你与母亲的感情很深啊？我可是经常听到你在梦中叫妈，所以，今天想把你叫醒问个明白。”朱清民小声说：“现在不讲了，小杨还要睡觉哩。”小杨：“现在5点钟，估计这个时候醒来，是再也睡不着了。樊工说得对，你的确睡着了喊妈，有时还发笑，我也听到过几次。”朱清民兴奋地说：“说来也奇怪，在非洲我几乎天天梦到母亲，你们说，会不会真的有天堂？母亲在天堂保护我。”樊工笑着问：“你信迷信？不是说人死后都要下地狱吗？”朱清民肯定地说：“我母亲信天主教，她生前总是做好事，过世后灵魂就能升上天堂。”小杨更不信：“哪有天堂、地狱？我看还是你与你母亲感情深，才会每天梦见她。……你母亲去世几年了？”朱清民：“快四年了，现在稍微好一点。前三年，我总是感觉万念俱灰……母亲守寡把我拉扯大，吃尽了人生苦头。生活刚刚好起来，女儿也争气考上了大学，去年还考上了研究生。她却离开了我们，一天福都没有享。”黑暗中，朱清民用枕巾擦拭眼泪，何许是因为话题太沉重，小杨和樊工都不做声了。天亮之前，朱清民还听到了他俩轻微的鼾声。
今天由华源公司安排，安装队的人出去旅游。25座的中巴车坐了28个人。第一个旅游点是美国人开的‘棕榈旅馆’一个du立的草棚就是一个标准间；室内设施齐全，三星级。宾馆建立在绿树丛中，游泳池、娱乐设施应有尽有。美国大使馆就在它附近。这里紧临尼日尔河，绿树成荫空气清新，没有一点儿沙漠化的感觉。下游不远的地方，就是中国援建的尼日尔河大坝，是今天旅游的第二个景点。第三个景点是每天都要经过（远眺）的肯尼迪大桥，因中国长江上的任何一座大桥都比它雄伟壮观，所以汽车仅从北岸向南岸开了一趟，所有人都没肯下车。第四个景点是清真寺、天主教堂，对于中国的无神论者而言，这些地方更是提不起兴趣。12点不到，旅游活动就结束了。在NIYAMAY共组织了两次旅游活动，还有一次是乘船游览尼日尔河。对长江边上长大的朱清民而言，没有更值得吸引眼球的地方。安装队员最想去的地方，是野生动物园。据说路程较远，一天时间不够往返，所以一直没去成。
9月19日晴 33℃
人们常说：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可这两个多月，朱亲民感觉是无限地漫长。星期天吃过中午饭，他照常躺在床上睡午觉。不知为何，一直睡不着。也许是离回家的日子不远了，心情激动。但人的感情就是复杂，尽管一天一天如此难熬，但真要离开又产生了些许留念。朱亲民悄悄地爬起来，带上相机，打算出去拍几张像片留作纪念。
从房间出来，透过餐厅的落地窗看见袁队长在花园里，手里拿着相机比划。朱亲民推开大门，袁队长听到声响转过身来：“你来得正好，帮我照几张相。”他把相机递给朱清民。花园里种有夹竹桃、爆竹花和向日葵，还有几棵石榴树和一座用树皮、茅草搭建的小凉亭。谈不上园艺也不够漂亮，照几张像完全为了留作纪念。两人交换相机，互相拍了两张。随后袁队长提议，到NIAMAY国家体育场去照几张。朱清民也有此意，两人一同前往。体育场是他们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方。两个多月来，他们的业余活动主要在这里。一是这里离住处近，二是这座城市的确没有什么地方好去。生活单调乏味，工作艰苦劳累，所有的酸、甜、苦、辣顿时涌上朱清民的心头。袁队长走过来请他拍照，才把他从苦思冥想中拉回来。按袁队长选好的镜头，给他照了两张。在同样的位置，袁队长也帮朱清民照了两张，随后问：“你还想照吗？……如果不照，我们就回去，现在，这里太热。”朱清民幽幽地说：“回去吧，我们像似为完成任务而来。”他静静地与袁队长并排往回走。下午两三点钟，非洲的太阳狠毒，烤得人身上火辣辣的痛。从体育场西门出来没有一点儿阴凉。大道两旁除了体育场馆，几乎看不到高房子，全是泥巴砌的平房。在此地区居住的，多数是穷人。
烈日下袁队长老成持重的仪态，颠覆了朱清民对他原有的印象；他是一个很负责任的人。虽然他喜欢犯急，说话直来直去，有时还很主观……，大家不太喜欢他，连副队长小钟与他的关系也不怎么样。记得有一次小钟与朱清民一块买菜，发现了一种类似长江‘江鲢’的活鱼，朱清民认定此鱼产于尼日尔河，而且价格不贵，坚持要小钟买。小钟从小生活在山西，长大后随父亲迁移北京，读大学在天津，长江的鱼，他根本没有见过。对朱清民的说法，他将信将疑，不敢出手。朱清民坚持要买，小钟为了给他面子，才买了三条，每条重1公斤左右。拿回来焦师傅不会做，朱清民亲自动手，做了一大锅鲜鱼豆腐汤。21人吃饭分三桌每桌7个人，三条鱼正好每桌一条。在非洲难得吃上一道可口的菜，三盆鲜鱼豆腐汤端上桌，不到五分钟就抢得精光。等袁队长不慌不忙洗完手，收拾妥当再上桌吃饭，就只剩下鱼骨架子和脑袋，连汤都喝光了。饭后，袁队长回到寝室，有些老火：“小钟，今天买了几条鱼？”买鱼时小钟心里没有底，自己吃过后，感觉还真不错！也没多想立刻回答：“三条，没想到这地方还有这么好吃的鱼，汤特别鲜！平时煮一锅汤总要剩很多，今天差点把锅吃掉！”他没有观察袁队长表情变化，一口气把话说完。袁队长越听心里越烦，一声吼起：“买就多买一点，这么多人买三条鱼，给谁吃呀？！”小钟这才转过头来，莫名其妙地看着袁队长，喃喃地说：“我又不认识这种鱼，哪知道这么好吃。朱清民说：长江里有这种鱼，可我没有看到过，不敢多买。”袁队长继续埋怨：“好吃，好吃，我连鱼腥都没有闻到！下次再碰到多买一些。”小钟这才明白，原来袁队长自己没吃上鱼，正向他发火呢！小钟在心里产生了抵触情绪；作为领导，你也太没休养了！下次，没有下次了！后来，小钟与朱清民买菜，多次看到这种鱼。但他坚决不买，就是为了报复袁队长对他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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