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府尹到任,与上任府尹习惯爱好多有不同,着官差将官邸上上下下全都重新布置。府中好一番热闹。
同时热闹的还有彭古意落脚的院子。彭古意本准备着新府尹到任他便搬出去,然而新任的沈府尹比上任府尹挽留得更热情,他推拒不得只好继续住下去。依着先前所答应凤姑的,他将王老婆子从穷乡僻壤接入省城,与他们同吃同住,当成亲娘一样奉养。
同时搬入院中与他们同吃同住的还有府尹大人的千金——沈荷。
小小的院落一时竟显得拥挤不少。
日头腾入高空,正是午饭时间。
众人相继围着圆桌落座。饭菜一水儿端上来。
彭古意为凤姑和王老婆子刚布完菜,沈荷将碗也递了过来,眨着秋水剪瞳笑眯眯地看着他。他无法,只得也替她夹了菜。
沈荷美滋滋地用着饭菜,向凤姑道:“姐姐下午有事吗?”
凤姑笑了笑,笑容有些勉强:“无事。”
沈荷挤过去,一脸“真诚”地央求道:“那姐姐陪我绣花好不好?我一个人绣好没意思。”
彭古意略略皱眉:“她眼睛看不见,绣不来花。沈姑娘若想寻人一起,可找丫鬟相陪。”
沈荷撅起了嘴,将碗往桌子上一放,气道:“公子这话说得好没意思,好像我要欺负姐姐一样。我又没说让姐姐绣,我绣花,让她陪着说说话而已。”
彭古意微怒,正要再开口。
凤姑做出笑颜,忙截下他的话,道:“闲着也闷得慌,公子,下午就由我陪沈姑娘吧。”
沈荷高兴起来,扬起细长柳叶眉:“还是姐姐好。”
众人不再说话,闷闷地用着饭,唯有沈荷一人叽叽喳喳地说,拉着凤姑问个不停:“姐姐,听说你们村里一袋粮食就能换个媳妇,这是真的吗?还有,年三十才能吃上一顿白面猪肉饺子?不会这么穷吧?”
凤姑笑得愈发勉强:“收成不好的年头,换媳妇还用不了一袋粮食。而且一年一顿的白面猪肉饺子也不是每家都能吃上。”
沈荷一副天真模样,目光忽闪着,充满求知欲:“哎,姐姐,你之前不是跟村里人订过亲吗?他家拿了多少聘礼?”
凤姑垂了眼睛,双手下意识地绞着:“半袋白面。”
沈荷笑道:“那人叫二柱是吧,听说是个傻子。这家人真不厚道,看姐姐眼盲好欺负,专门配个傻子给你。”
凤姑有些笑不出来,尴尬着:“孟伯伯一家挺好的,时常周济我和阿娘。”
沈荷格格笑起来,笑声清脆,仿若不知察言观色不通世故,道:“姐姐这么向着他们说话,难不成真愿嫁给那个傻子?”
彭古意忽地起身,拿开凤姑手中的碗筷,冷着脸道:“沈姑娘慢慢吃,我们吃好了,暂不陪了。”语毕,拉着凤姑就要回房。
沈荷亦起身,攥了凤姑另一只手,指了指稍偏西的日头:“这都下午了,姐姐陪我绣花吧。”
彭古意青了脸,怒目相视:“放手。”
沈荷冲他扮了个鬼脸,得意着,声音中却委屈万千:“姐姐,公子好凶啊。”
凤姑目盲,自然瞧不见沈荷的小动作,忙劝解道:“公子,沈姑娘年纪尚小,你别同她一般计较。”将手从他掌中抽出,她叹道,“沈姑娘,我陪你去绣花。”
彭古意无法,眼睁睁看着她们离开,亦气愤愤地拂袖走了。
沈荷领着凤姑特意绕院子转着,看她摸索着磕磕绊绊地行路,面上好不得意,一直到厌倦了这种胜利感,才带她到绣房坐下。
沈荷拿了幅绣着山水的绣布,递给凤姑,甜声甜语着:“姐姐,这是我绣的池中荷花,你摸摸绣得好不好?”
凤姑依着绣布和阵脚摸索一通,摸不出所以然,只得应和:“好,阵脚很细,荷花绣得很漂亮。”
沈荷扬眉,语含嘲讽:“摸不出就说摸不出,我又不会笑话你。这是山水样式,没半片荷花。”
凤姑尴尬至极:“那你刚才说绣的池中荷花……”
沈荷嘲道:“自然是骗你的。真是笨死了,怪不得配个傻子。”
凤姑笑了笑,笑得隐忍。
沈荷将那幅绣布扔到一旁,取了幅绣至一半的图,阴阳怪气地问:“哎,你会不会绣花?”
凤姑摇摇头。
“之前没学过吗?”
凤姑再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