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一次吃饭可以用‘文雅’来形容，小心翼翼，细嚼慢咽，尽量让自己低调，再低调，恨不得直接低到桌子底下去，太子与王爷谈笑风生，我一点都瞧不出太子有什么不开心的情绪，忍不住侧脸多瞧了他几眼。
“白初姑娘。”王爷突然提到我，“听说你现在是苏陌怀的徒弟？”
我惊了一下，“哦，是啊。”又觉得自己的回答太过草率，忙补充道，“我……啊不，奴婢，奴婢非常荣幸能做苏大夫的徒弟。”
“苏大夫医术精湛，妙手回春，想必白初姑娘一定学了不少本事。”王爷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心中直犯怵，斟词酌句道，“奴婢才跟了苏大夫四个多月，也只是学了点皮毛而已……”
“是吗？”王爷的目光浅浅投向白钰，“你哥哥说本王的腿最近有了些许起色，回头便考考你的医术，看看是否有长进。”
我大为耸动，正待婉拒。
太子却惊喜道，“真的？太好了！功夫不负有心人，当初就连邱神医都说四哥的腿废了，这辈子都好不了了，没想到才短短几年居然已经有了起色，白钰功劳不小啊，真是可喜可贺！”
我看着太子兴奋的样子，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愣是吐不出来。
“白初姑娘？”王爷未等到我的回话，不禁微微拔高了声线。
白钰抬头朝我看了一眼。
我连忙说，“奴婢遵命！”
这顿饭吃得我严重消化不良，刚刚一散席，我就找了个借口溜走。
先去找丘丘，再去找长安，再去找……方寅哥哥。
溜达了几圈终于来到厨房重地，听香叶说，张叔的老家遭了洪灾，他回去接一家老小了，这掌厨的工作自然就落到了方寅头上，没想到方寅做得菜美味别致，竟丝毫不逊色张叔，刘管家索性就让方寅接替了张叔的掌厨之位。
我探头看了半天也未瞧见方寅的身影，只隐约看到方雀像只兔子蹦前蹦后。
突然，一盆滚烫地热水向我泼来，我慌不迭地躲闪开，“什么人？眼睛瞎了？没看见有人在吗？”
“小白？”方雀伸长了脖子，手中还捧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空盆子，“是你吗？”
我瞪他，“原来是你眼瞎啊，差点烫死我！”
方雀也瞪我，“你鬼鬼祟祟的躲在树后面干嘛？什么时候回来的？”
“要你管！”我叉腰，鼻孔朝天。
方雀转头朝里面喊，“方寅，小白回来了！”
我正欲跟过去，却被后头人一把揪住，“你个死丫头，我到处寻你不到！”是白钰！
“哥哥？”我顿住步伐，“啥事？”满头雾水。
白钰摇头叹息，似乎连骂我的力气都没了，“走吧，莫要让王爷等了。”
我这才想起方才餐桌上王爷说的话，不禁起了退意，“哥哥，我觉得我还是不行，王爷是金贵之躯，怎么能任我这么个一知半懂的小大夫试手呢？万一我看错穴位，弄疼了王爷可如何是好？”
白钰哈哈大笑，“如果你真的能让王爷的腿疼，那就太好了！”
“啊？”我没想到会弄巧成拙，忙要另找说辞，“我还是觉得……”
“别啰嗦了，王爷正等着我们呢。”白钰握紧我冰凉的手，“别紧张，哥哥会在旁边指点你。”
“好吧。”我的心这才定了定。
主卧内，王爷躺在软榻上，穿着一身浴衣，漆黑的发还有几分潮湿，凌乱地散落着，衣襟半敞，露出迷人的锁骨，颊边犹带着几分醉酒般的红晕，看起来很是随意自在，我从未见过王爷这般‘轻浮’的一面，不由呆呆地看着他发愣，直到白钰一把拽过我，警告我不得无礼。
我跪在王爷榻前，白钰将针袋取出，一一消毒后，先考我每根针的用处，再考我每个穴位的位置，待我清晰答出后，才稍稍满意地点点头，继而又让我摸摸王爷的腿部肌肉，考我该如何施针，该如何刺激他的腿部神经，我都一一答了。
王爷这才开口道，“苏陌怀果然名不虚传，白初姑娘确实大有长进。”
白钰连忙跪下，“王爷谬赞了，小妹虽然答得出，但终究是经验不足，资历尚浅，不如还是让属下替王爷施针吧？”
“是啊是啊，王爷还是让哥哥施针吧，奴婢从未施过针，实在胆怯得很。”我紧忙附和。
白钰回头瞪我一眼。
我忙闭嘴。
王爷淡淡笑道，“本王从不害怕尝试。”
白钰愣了一下，磕头道，“属下遵命。”他退开两步，示意我近前，“去吧，王爷在给你机会，好好表现，切记两点，心要平静，手要稳定。”
我我我……
我哭丧着脸，知道避无可避，只得慢慢爬过去，平日里隔着老远听到王爷的声音我都要抖三抖，现在让我摸着王爷的腿往里插针，还让我手稳……
哥哥，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
呜……
不要说手稳了，我的腿都开始不稳了，不停地哆嗦哆嗦……呜……怎么办？
“白钰。”王爷突然开口道，“太子殿下此刻正在外间，你去陪他下几局吧。”
“可是……”白钰显然是不放心我的医术。
王爷摆摆手，“莫担心，久病成良医，本王天天见你施针，已知晓是哪几处穴位，你放心吧，本王自会指点她。”
“诺。”白钰迟疑了下，终究没强留，悄然退了下去。
待白钰掩门而去，王爷才道，“白钰走了，你现在可以不必紧张了，施针吧。”
呜……我更紧张了！
王爷瞧我抖得像寒风里的落叶，才慢慢悟过来，“原来你是害怕本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