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荒山顶,天玄湖畔——启空二十年,夏至。
年轻人一身麻衣,相貌清秀,一头黑色的长发随意披散,看上去约有二十几许的样子,手上拿着一根钓竿,似乎正在垂钓,但神情却已昏昏欲睡。或许是困意太大的缘故,竟连上钩的鱼已挣断鱼钩都未发现。
年轻人的身后,便是通往这天荒山顶的唯一通路——悬崖,一个连丢石头都要十余秒才能听到回声的深渊。从山顶向下望去,可以看见浓浓的云海在山腰间不断翻腾,如梦似幻。
然后一只手出现在悬崖边缘。
接着是另一只手。
最后一名男子便借着力从悬崖后翻了上来。
“我说你都在这坐了多久了?没事做就跟我一起送饭上来,每天就我一个山上山下上窜下跳地跟只猴儿似的我不累啊?”
翻上来的男子身材宽大,胸口微微起伏着,头上却是一滴汗也未出,自然的神情中微微透出点抱怨,仿佛刚刚从那骇人的深渊中爬上来的并不是他一般。一头精干的短发根根精神抖擞地竖着,看起来十分精神。身上精壮的肌肉也似蕴含着无穷的爆发力。男子看上去有三十多岁的样子,明显比青年大上不少。给人一种稳如泰山、不怒自威的感觉。他一边摇头抱怨着,一边从悬崖上探下半个身子,用右手向下摸了摸,然后便摸出一个竹篮。篮子很大,有饭有菜,还有三副碗筷,明显是三人份的。
“喂,醒醒,总是钓鱼,也没见你钓上过一条,我也好偶尔做做鱼汤啊!啧啧,真不知道你每天坐在这里能有什么进步。嘿,还睡,开饭了。”男子摇了摇年轻人的肩膀,将他弄醒,然后转身从旁边的林子中寻出一方小桌来,麻利地将竹篮内的饭菜碗筷摆好,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一切就绪,男子望向天玄湖,喊了一声:
“清儿,上来吃饭啦。”
湖面依然宁静,但也之限于这一刻。
下一刻,湖面忽如泛起惊涛骇浪一般无风自动,紧接着冲天水柱猛然升起,如同出水蛟龙一般,蔚为壮观。尔后,水柱化为漫天水花,在日光的照耀下交相辉映,宛如无数金色、银色的粉末洒在湖畔,使得原本就并不炎热的空气变得更为清凉,令人心旷神怡,神清气爽。
一旁的青年嘀咕了一声:“唉,又得吃水泡饭了……”
“你每次出来都要搞那么大动静么?”男子无奈地摇头看着眼前这位从水中窜出来的女子。
“嘻嘻,那倒不是,只是武大哥你做的饭菜太有吸引力了,情不自禁动静就大了点……”女子身材窈窕,年龄看上去比青年还要略小,长相清秀却略有几分出尘之意,精致的五官恰到好处地缀在小巧的脸上,长可及地的三千青丝被一根白色的丝带随意地束于身后,身着一袭青裙,裙及双膝,那不堪一握的盈盈细腰被一根略微宽大的丝带紧紧束着,使得女子每次呼吸都略显困难。多出一段系于身后,隐约之间可以透过丝带看见腰上有五个黑点。
不知怎的,当男子看见女子腰上的丝带后原本的无奈却变成了怜惜,揉了揉女子的头,叹了一口气,说出了每次见面都会说的一句话:
“是我害了你……”
女子听到这句话,不禁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低声道:“武大哥,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谁又曾想到他当时会对我出手?现在他早已回到了三百年后,我们却没有能力像他一样随手打破时空规则到他那个年代去……不过还好,我可以通过重新修炼来捡回修为,所以也别太悲观了。”
男子苦笑:“可是你现在的抗性比普通人还要差,夸张点说,连三岁小孩都能打伤你,而且中了那个禁制后你的修炼难度会比普通的修士还要困难千百倍啊!”
女子微微一笑,道:“武大哥,难道你忘了我们夜族的特性了?”
男子一拍头:“对啊,我倒是把你们那个什么‘永恒’的体质给忘了,不过等你恢复实力,估计你武大哥我早已成灰了吧,哈哈哈……”虽然是笑,但听起来却分外酸楚。
“与其说是天赋体质,倒不如是一个可悲的诅咒呢……”女子低声道,男子和青年却没听到。
这时一旁的青年终于开口道:“老武,清儿,你们是吃饭啊,还是生死离别啊?再不吃我就不给你们留了啊!”
男子回过头来,狠狠瞪了青年一眼,道:“吃吃吃,迟早吃死你,天知道你上辈子是不是饿死鬼……清儿是因为你我才变得如今这样,你不想想办法也就罢了,甚至连一丝愧悔之心都没有。哼,早知道当初我就应该把你从那个通道扔回去,让你和他慢慢算账,也省得我来操心你的事,按年代,你还得叫我一声曾祖呢,怎么这般没大没小的?”
青年听得这话,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呃……不用这么直接吧,谁说我没有替清妹着急?只是你看不到罢了……”
“我呸,你就狡辩吧……等等,你管清儿叫妹妹?你小子是想间接地改变我和你的时间差辈么?好小子反了你了!”
“冤枉啊!你没听清妹一直都叫我哥的么?所以我叫你老武很正常啊!怎么又反了我了?”
女子听到这两人的争辩,不禁莞尔一笑,赶紧上来打圆场,道:“吃饭吃饭。”
“清儿,这次你进湖底这么久,莫非是先知前辈有所发现?”饭毕,男子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向女子道。
“嗯,好像是。“女子道,“先知前辈在湖下玄洞已经冥想了三十九天,周围的泾源与渭源明显有汇合的现象,就连清泉哥的‘龙云翔’中二龙的运动规律都有所变动……应该离那天不远了……”
“什么?!”男子“噌”地一下站了起来,然后转头看着那名青年,此时的后者慵懒的神色早已烟消云散,眼中尽显激动之色。
两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男子便向前踏出一步,这一步,却直接出现在了十丈外的天玄湖边,男子右手自下而上作托天之势,大喝一声:
“起!!”
只见那湖面剧烈的涌动起来,整片小湖的水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缓缓抬起。天玄湖虽小,,但与普通的湖水不同,它的天玄水可谓世间最重的水,相比同等体积的水大出近三十倍,因此这天玄湖水至少有近十万余斤,这等恐怖的重量却被男子一只手举起,神情却依然泰然自若,似乎举起这湖水的人并不是他一般,可见这男子的实力有多么可怕了。
随着磅礴的天玄湖水缓缓升起,逐渐显露出了下面湿软的湖底,中央有一处被一片紫色光罩隔开,以阻挡湖水浸入其中。
“走。”
男子对青年点点头,右手仍呈托天之势,左手却不断变换手印,竟是单手结印。接着,依旧是一声大喝:
“缓!“
随着声音落下,男子右臂却不知什么时候放了下去,奇异的是,整片湖水并没有因为男子的右臂垂下而轰然坠落,而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限制着缓缓下落。男子就这么信步随着青年和女子步入湖中光罩。下一刻,湖水重新归位,一切如故
紫色光罩之后,是一条直通山内的的环形石梯,三人缓步而行,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山底。
几乎整座山都被挖空了一般,里面豁然是别有洞天,山内十分宽敞,周围有近百个小洞用于透气和透光,因此并没有觉得十分闷热或者昏暗。山底正中,有着一名仙风道骨的老者正闭目盘坐其上,双手平放与两膝之上,满头华发无风自动,身上的深青布袍沾满灰尘,但却给人一种十分干净的感觉。
如果从上往下俯瞰,便会发现老者盘坐的地方是一副极其奇异的图案,周围有两条龙不断地围着老者盘绕,一龙作啸天长吟状,充斥着勇武的气息,另一只则作闭目冥想状,散发着睿智的气息。而老者盘坐之处,正是两龙之间图案正中。
三人行至老者身后,微微躬身,一齐恭声道:“先知前辈”
老者缓缓睁开眼,眼神并不浑浊,反倒充满了睿智的神色,然后缓缓开口,略显苍老的声音缓缓传出:
“武龙代表‘他’,智龙代表‘天通’,两龙隐隐之间即将对视,对视之时便是混沌开启之日,同时也代表着‘天通’的诞生。上天是公平的,既然‘他’出现了,就必然会出现另一个强者来让其互相制约。而我们这次的任务就是去协助‘天通’消灭那个人,这样不仅可以帮助清泉回到未来,也可以解开清儿身上的禁制,所以我们不能失败,不然不仅我们会九死一生,历史也将改变,许多的事情都会因为时空的变动而湮灭,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想必你们都知道吧……”
“我的泾源与渭源将于三天后汇合,借此打开与时空规则交流的机会,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打开通道……但我不能保证破天或者清泉能平安到达三百年后……”
女子听到这话不由得一惊,连忙道:“前辈所言何意?”
老者叹了口气,道:“我的实力无法与那个人相比,因此在传送的过程中被传送者仍然会受到时空规则的制约,若是被它判断实力过高会对未来产生影响,便会强行将其湮灭在传送的过程中……而破天与清泉的实力……”
三人陷入沉默,许久,女子的声音缓缓传出:
“前辈,让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