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淑娟确实是渴了，便顺从地接过水，“咕咚咚”喝了大半瓶子，这才带着三个孩子，向老宅子走去。
但是，她们还没走进院子，就听到堂屋内，传来了曹永国气极败坏的声音：“老三，你这是听了哪个倒霉逼养的胡吣，回来就把屎罐子往我头上扣？”
他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做过那么缺德的事情，所以一直是努力隐瞒真相的。现在，却连一向老实的老三，都知道了，看来整个王楼，应该很快就会传遍了。
当然，也会很快传到父母亲耳朵里。母亲还好说，父亲那关，好象不那么容易过了。
反正，老三也不过是道听途说，手里不会握有什么把柄的，自己必须拿出点，当老大和副镇长的威严来，连哄带吓的，再加上母亲和小妹在旁边帮腔，肯定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果然，门口的李淑娟听到了，立刻就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虽然现在，她对这个所谓的大伯哥恨之入骨，但是一想起对方的身份和以往的威严，她还是有些怯意的的。
曹小晴立刻就意识到了什么，便紧紧挽着母亲的胳膊，指出了事情的严重性：“妈，这件事，明着是大爷欺负我，实则是他根本没把你和俺爸，放在眼里。所以今天，你必须得给我讨个说法，否则，这次没成，他说不定还会想到下次的！”
这句话，立刻就说到了李淑娟的痛处，她怎么可以允许，自己可怜的女儿，再死一回呢？
于是，她镇静了一下情绪，孤注一掷道：“小晴，你放心，妈这次就算豁出命来，也绝不能让任何人，再敢打你的主意！走，你爸一个人，拙口笨腮的，别吃亏了，我们进去吧！”
她是真的准备豁出去了！
因为她哭过喊过后，也考虑了很多。
自己嫁到曹家这么多年，一直严格按照所谓的“三从四德”，所谓的“尊老爱幼”，所谓的“宽容忍让”，所谓的儒家思想等等，来严格要求自己。
有无数次，她宁愿委曲了自己和孩子们，也要成全别人；甚至于，宁愿自己人后流泪，人前也要强颜欢笑。因此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了！
可是，自己多年的委曲求全，换来的却是欺凌和背叛！
更重要的是，这次的牺牲品，竟然是自己只有十八岁的大女儿，这才彻底碰触了她的底线！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并不是所有的长辈，都是值得尊敬和孝顺的；也并不是所有的亲人，都是值得友善和关爱的；并且，宽容和忍让过了头，就不是美德，而是懦弱了！
想到这里，这个做了大半辈子好老人的农村妇女，暗中挺了挺脊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左手拉着大女儿，右手拉着二女儿，小儿子则紧紧拉着大姐。
就这样，一家人严肃着面孔，亦步亦趋地走进老宅子，走向堂屋。
此时的堂屋内，曹老爷子和曹老妈妈，板着两张面孔，分坐在东侧的两张单人沙发上；西边的双人沙发上，则堆着一堆崭新的裙子和凉鞋、皮包什么的，陈菊、曹永梅和曹媛三人，亲热地围坐在一起。
曹永国则坐在一张高脚椅子上，对面站着曹永民。
李淑娟带着三个孩子走进来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们！
曹老妈妈厌恶地看了她一眼，恶狠狠地啐了一口，然后冲三儿子怒骂道：“三六叶子，你说你一个堂堂七尺男子汉，净听自己女人瞎嚼舌头，回来就对你大哥发嘘捣鬼的，你还是个人吗？”
曹老爷子瞪了老伴儿一眼，没好气地说：“有事说事，你咋乎个什么劲？”
曹永民红着眼圈道：“这件事，是我在王楼街亲耳听别人说的，根本就不管晴她妈什么事！”
曹永国似乎理直气壮地说：“我知道，这些年来，你一直认为，俺爷俺娘偏向我了，对我这个当大哥的有怨气。有怨气你可以当面说啊，别象个娘们儿似的，净在背后编排瞎话！”
曹永民把脖子一拧，毫不示弱道：“就事论事，你别东扯葫芦西拉瓢的！你不承认，是吧？那我问你，你之前给小晴说的那门亲事，不就是孙副县长的儿子吗？我们县，难道还有第二个孙副县长？或者是，孙副县长，他还有另一个儿子，需要说亲的？”
听了这话，曹永国刚才还很强硬的眼神，立刻就慌乱了起来，支支吾吾道：“那、那个，好象有两个儿子的吧。”
曹永民的血，立刻就涌到了脑门，颤抖着声音说：“事到如今，你还在骗我！我清楚地记得，在小孙来我家见小晴时，你亲口介绍的，说他是孙副县长的独生子！”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因为激动，他连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与此同时，他的双眼，象是要喷出两团火焰似的，愤怒地盯着面前，这个所谓的大哥！
曹永国不禁有些胆怯了，故作茫然道：“是吗？我说了吗？我不记得了啊？”
曹永民见他如此反应，就算是再糊涂，也明白事情的真相了，不禁抬起右手，狠命地捶了捶自己的左胸部，嘶哑着声音说：“大哥！你看在我叫了四十多年大哥的份上，你看在我们一奶同胞的份上，你能不能摸摸自己的良心，和我说句实话！其实那门亲事，从一开始，你就和别人商量好了，你自己想要升大官，想要吞了那十万块钱传期礼，做为交换，你就拿我家小晴，给一个快要死的人，冲喜！是不是？！”
除了陈菊和曹媛，很不高兴地瞪着曹永民外，其余的所有人，都把诧异而责备的目光，投向了曹永国！
曹永国从来没见过，一向对自己尊敬有加的三弟，会发这么大的火，不由就有些怕了，下意识地向父母身边挪了挪，模棱两可地说：“老三，你误会了，我哪里会做那种丧良心的事呢？再怎么说，小晴也是我的亲侄女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