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轿辇里一路紧闭着眼睛，身后跟着其他皇女的轿辇，母皇是何其心急，将我当作与晋国联姻的工具，而宁王又是虎视眈眈，她根本丝毫不惧安王，几句话又把我堵在死路，虽面上逞强，如此我也心知身侧必是有宁王的人。今夜我也喝了不少酒，又不得不娶一个我根本不认识的男人，我如何甘心。我与阿澈相隔多年，步履维艰走到今日依然无缘份厮守。如今却要与他的封的义弟朝夕相处，如往我心上剖开撒盐。
也罢，反正我早已心如死灰，也便逆来顺受吧。
轿辇停了下来，幕帘外的小侍对我说道：“九殿下，已经到府邸了。”
“本殿知道了。”我木讷的打开幕帘，跳下轿辇。
汲诺已在门前守着，这府邸已被挂上红灯笼，一片红色的喜字张牙舞爪。汲诺朝我走了过来，俯身行礼道：“主子，女皇已在厅堂，命属下为主子更衣。”
“……”我低头看了她一眼，她手里握着长剑，依旧是不卑不亢的样子，我问道，“侧君呢。”
“明侧君也已在厅堂候着，一切都等着主子了。”汲诺答道。
“你跟本殿来。”我朝汲诺摆了摆手，示意她跟过来。
汲诺跟在我身后亦步亦趋，我带她走到内室，四下小侍皆被我打发出去。我转头看了汲诺一眼，她依旧低着头不说话，我脸色一沉，抬手将案上的茶杯打翻扔在地上，碎屑迸了一地。
汲诺忙躬身行礼道：“主子息怒，汲诺可有做的不当之处？”
“本殿已与你推心置腹，给你府内总管的位置和权柄，汲大人究竟有何不满之处，竟与外人谋和羞辱与我？！你就是这样忠于本殿的？！”我盯着她一字一顿道。
汲诺大吃一惊，一撩下摆双膝跪地，叩首行礼道：“属下一心一意为主子效忠，绝不敢忤逆主子，但求主子说明，好让汲诺心知肚明。”
“安王送的一把玉如意只有你看过，若不是你向宁王通风报信，她是如何知道的，又是哪来说辞？”我看向汲诺，她脸色虽是震惊，倒不显得慌乱。
“这……”汲诺一怔，脸色有些疑惑，继而说道，“安王送的玉如意，属下已按主子的吩咐，放在了长案上的锦盒内，除了属下，恐怕就是近身侍奉的几位小侍有机会接近了。”
我脸色渐渐舒缓，勾了勾唇：“不错，你还算聪明。”我抬手将她扶起来，继而说道，“本殿近身侍候的那几个人，你打发他们去厨房，就说轮流当值，不必多言。”
汲诺低头抱拳：“属下明白。”她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又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说道，“主子是在试探汲诺？”
“呵。”我轻声一笑，抬手拂了拂她的衣襟，替她掸掉灰尘，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汲大人何出此言呢。”我放下手，低声说道，“你是母皇的人，我的一举一动皆在你眼里。”
汲诺微微一怔，没有答话。
“我懂你有你的难处，可你也要明白，你如今已身在本殿府邸，你要效忠的人，也只有本殿一个。”我盯着她，看着她的神色渐渐冷静，我压低了声音说道，“眼下宁王已在府邸里埋了眼线，她放心不下我，我就要让她放心，你明白吗？”
汲诺抱拳行礼道：“属下明白。”
“行了，更衣吧。”我缓缓舒了口气，将身上的锦袍褪下，任由汲诺将喜服替我换上。
“为何不是正红色。”我抬手看着袖口处湘绣的龙纹，整个喜服居然是暗红色，虽是华丽，却没有那般鲜亮。
汲诺怔了怔，将金钗束到我发上，说道：“这……因为是迎娶侧君，所以礼数和服制都要与未来的正君区分开来。除此之外，”汲诺顿了顿，又说道，“正红色的锦缎已在数月前悉数分到其他府的皇女和王爷那里，宫里也没有余存的，只好如此将就罢了。”
我盯着头上的金钗，一摇一晃的流苏，不由得扯了扯嘴角：“母皇真是用心良苦。”
“主子此话不可说，”汲诺脸色一变，看向我的眼神也变得有几分焦急，“以后万不可说这样的话。”
“莫怕。”我转头看了她一眼，抬手拍了拍她的手，继而说道，“以后侧君住在哪个庭院里。”
“有三个侧院，西院与主子的内室离得最近，东院稍远一些，南院有一处凉亭，风景不错。”汲诺答道。
“那就西院吧，”我看向汲诺，又补了一句，“侧君是晋国来的，那里的梅花尤为秀美，只是如今已快到春季，你派人打理一下西院，种上几株梅树，以慰侧君思乡之情。”
“属下明白。”汲诺看向我，眼里似乎有些困惑。
“人不管身在何处，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我看了她一眼，继而说道，“行了，去厅堂吧。”
汲诺点了点头，遂带我前往厅堂。
……
九皇女府，厅堂。
我一步一步走向厅堂，庭院长廊里也挂满了灯笼喜字，往来侍候的小侍皆行礼问安，到了厅堂，我便不得不娶一个不相干不相识的人了。我低头将袖口内的鹤形玉簪悄悄拿出来，精致如斯，以后便再也无法与从前有任何联系了，我深深的吸了口气，抬手将鹤形玉簪束到了发上。
离厅堂还有一两个回廊便到了，我的脚步越来越迟缓，身侧的汲诺看出了我的犹豫，她正想对我说些什么，一个身影闪过，一把将我抵在墙上，待我看清来人，不由得一惊。
安辰绎将我压在墙上，他脸色泛红，似是喝多了酒，他低头紧紧的盯着我，彼时四目相对，竟是两厢沉寂。
汲诺行礼道：“摄政王安好，九殿下需要立即前往厅堂，吉时马上就到。”
“你给本王闭嘴。”安辰绎虽是对汲诺说，眼睛却还是盯着我，他抬手将手指放到唇上，作了个噤声的手势，缓缓低下身，与我越靠越近，他近乎失望的眼神紧紧的盯着我，要将我看穿一般，他低声说道，“你不是那么喜欢那晋帝么，居然肯迎娶他人，你这个废物东西，本王看不起你。”
“……”我缄默着，木讷的盯着他，任由他怎么说，我无能为力亦无可奈何。
“你居然连反抗都不反抗，你居然就这么轻易的同意了。”安辰绎抬手搭在我肩上，锁住我的双肩，他身形一颤，又继续说道，“还是……谁都可以，就是本王不行。”
“……七皇叔醉了，”我索性扭头，不再看他，继而说道，“本殿让汲诺送七皇叔回府。”
“本王没醉，”安辰绎深深的吸了口气，又低头附在我耳际，似又要咬我一口，“楚成碧，你这个废物东西，本王不会放过你的，本王绝不会放过你的。”
“……”我抬手将他推开，安辰绎一个踉跄竟连连退了两步，我咬了咬下唇，“摄政王醉了，本殿不奉陪了。”说罢我慌乱的绕过他，径直向前走去，恍惚间竟听到他寂寞的声音吐出两个字：“碧儿……”
“……”我不禁一怔，还是咬了咬牙，继续向厅堂走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