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三月,夕阳西下。
余盼男奔跑在夕阳下,鎏金般的光芒打在她瘦瘦小小的身上,她就像一个从阳光里跳出来的孩子,充满了生命的活力和张力。
她今年才八岁,年龄还不算大,小脸也还很娇俏,虽然是单眼皮,但一双眼睛却有说不出的清灵。长长的头发有些自来卷,被辫成了两个小辫子,乖巧的贴在脑后,由于她在不停地奔跑,两个辫子一跳一跳的拍打着她的肩膀。
这种时候,这种天气,在平原地带无异于是最宜人的,不冷也不热,空气中还残留着微弱的花香,让人嗅一嗅就想醉。
不过,余盼男却没有心情享受这自然赐予的美好,因为回去晚了,就会……
长长的小巷,幽深而狭窄,巷子的尽头只有一户人家。已经掉了漆皮但依稀还能辨认出是黑色的大木门,生了锈的红色铁把手,绿底儿黑字的手写年画,龙飞凤舞,倒是一手好字。
这里就是余盼男的家。
才走进巷子,余盼男就听到了一阵震天的骂声,她的心里一阵阵发麻,不由得顿住了脚步,缩了缩已经拱出花布鞋外的脚趾,似乎在纠结着要不要进去。
院子里的声音已经停了下来,余盼男也终于鼓足了勇气,推开了那扇虚掩着的黑色木门。
正对门儿是三间半新的瓦房,是余盼男的父母结婚时候砌下的,瓦房西边一间小屋贴着主屋而建,算不上很差,但贴在主屋边儿上就显得有些矮小。进门左手边是厨房,右手边不远处是一间马棚,里面围着一匹马,一头牛。
院子当中有一颗枣树,长得还不大,但在这个时节已经抽出了满树的漫绿。枣树下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长得很漂亮,眼睛不大,但却很有神,一看就知道余盼男的眼睛和她的眼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她当然就是余盼男的母亲夏无忧。
夏无忧的脸有些泛红,一看就知道是因为刚刚发火造成的,但此时她却已安静的坐在树下,拿着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
其实这种时候用蒲扇实在是太早,可夏无忧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冬天的时候怕冷,夏天的时候怕热,而且怕的过分。
余盼男一进门,夏无忧就抬眼看着她,余盼男忽然吓得一抖,清灵的眼睛一眨一眨的。
夏无忧厉声道:“怎么回来这么晚?又跑到那里去野了?”
说话间,夏无忧已经站起身向余盼男走了过来,余盼男脖子一夹,双手抱头,对与这个动作,她很老练,似乎已成了一种习惯。
只听余盼男辩解道:“我没有跑出去玩,一放学就回来了。”
“嘿,”夏无忧一听,火气就上来了,骂道:“小丫头片子,一个个儿的还学会骗娘了,你大姐和你二姐怎么回来那么快?是不是半路上又去哪里疯了?不知道咱们家里活儿多吗?想找抽啊!”
余盼男委屈地顺口道:“我就是没有玩,她们跑的快是因为她们腿长,她们比我……”
余盼男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啪”的一声,一蒲扇就已经盖到了头上,原来这扇风的工具,还有这用处。夏无忧气道:“屁大点儿的人,还学会犟嘴啦?送你个丫头去上学,就学会回来气我了?”
余盼男这下连解释都不敢了,夏无忧说话,不管是对的也好,是错的也好,那就是对的,和她辩解你只会吃亏。
“下次再敢在路上磨磨唧唧的,小心我打断你的腿。”夏无忧警告道。
余盼男唯唯诺诺的点了点头,暗暗下定决心,下次,一定要比大姐和二姐跑的快。
夏无忧略带不满的拉起余盼男的手,向堂屋走去,一边走一边道:“你爹今天回来了,带回来几个花生,走,去屋里我给你们姐儿几个分一分。”
余盼男的眼睛里泛出了光,仿佛已经忘了夏无忧方才的责备,在这个贫穷的年代,白面馒头就是一种奢侈品,每天的正餐就是红薯面饼子,如果不是余盼男有一个在县城里当医生的父亲,想吃个花生那也是相当不易的。
夏无忧进屋从高处取下竹篮,唤来了余盼男的两个姐姐和弟弟妹妹,,便开始分花生,姐弟五人热络的围在古老的方桌旁。小弟余至宝刚刚四岁,恰好能趴在方桌旁,他长得特别像夏无忧,一双鬼精灵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夏无忧的手,他要看看夏无忧分的是否公平。
夏无忧把花生分成了五堆,每一堆的大小好像都差不多,余至宝的眼珠却转了转。
分好堆,夏无忧就下达了命令,余至宝是弟弟,也是最小的,所以由余至宝先挑,其他几个人即使有什么意见,在夏无忧面前也是万万不敢说的。
于是,余至宝就顺理成章做了第一个挑选花生的人,他小心翼翼地在几堆花生之间徘徊了一阵,忽然抓起一堆花生,又在另外一堆花生上抓了一把,转身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