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大眼睛程晶晶
一
程晶晶是在四年级上学期来到鹏宇课后班的。那时她个子长得不算太高，稍胖，梳着乌黑发亮的马尾辫，胖乎乎的圆脸上那双又大又亮的杏核眼格外有神。
其实，李振东早就认识了程晶晶。那是二〇〇三年的四五月份“非典病毒”正在肆虐，省城的人们谈“非典”而色变。那时每天下午放学时，带着口罩的家长们几乎都把自己的孩子直接接走了。他们很害怕孩子们在课后班传染上“非典病毒”。
李振东和王欣悦每天去东风小学只能接回七八个孩子。他们接的都是家长早出晚归工作忙，没有时间看护的孩子。
那些日子，李振东去东风小学接学生时，每次都能看到一个八九岁左右，穿着灰色牛仔面料连衣裙，背着粉色米奇书包、大眼睛的女生。每天东风小学的学生差不多都被家长接走了，可她还要在校园大门外徘徊，出神地向东边的马路上望着，期待着家长来接她。她差不多每天都是东风小学最后被接走的孩子之一。
下午四点左右，一个三十岁左右中等个，稍胖，梳着荷叶头、长得很白、大眼睛的女人急匆匆地来了。从长相上不难判断，她就是那女孩的妈妈。那女孩一看她妈妈来了，就会撒娇似地扑上去抱住她妈妈说：“妈妈，你终于来了，我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了，等得我花都要谢了。”
她妈妈总会爱抚地用自己的手摸着她胖乎乎的小脸微笑地说：“妈妈今天坐公交车又堵车了，宝贝儿，快跟妈妈回家吧。”说完她拿起女儿的书包背在左肩上，右手拉着她急匆匆地走了。
李振东每天都去学校接学生，那女生渐渐就认识他了。后来的日子她经常站在李振东所接孩子队伍的旁边。有一天，李振东问她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总是她妈妈来接她，她爸爸怎么不来接她。
她眨巴了一下明亮的眼睛看着李振东说：“老师，我叫程晶晶，是三年二班的。我妈妈在火车站前的服装批发市场上班，她每天早上七点之前就上班了，下午三点半就下班了，然后坐公交车来接我。我爸爸的工厂破产了，他也失业了，天天都在建筑工地上班，每天都回来很晚，没有时间来接我。所以总是我妈妈来接我。”
从那时开始，每次当程晶晶见到李振东都要很有礼貌地说：“老师好!”李振东也会说：“程晶晶同学好。”然后他们都相视而笑了。
程晶晶上了四年级，考虑到她中午就餐及放学后辅导等问题，她爸爸妈妈经过商量决定把她送到一家课后班去学习。通过再三打听，她爸爸听家长们都一致说鹏宇课后班是最佳的选择。因为那里室内环境好，老师水平高，对学生还认真负责。程晶晶早就认识李振东了，一听她爸爸妈妈要把她送到鹏宇课后班，当然是一百八十个高兴了。
东风小学开学第一天早上，她们就来到鹏宇课后班报了名。李振东知道程晶晶是个好学生，特意告诉她妈妈，晚上放学写作业时让程晶晶坐在第一排靠近讲台的位置。如果她有问题随时都可以问李振东。
那天中午，李振东和王欣悦去东风小学大门口把来鹏宇课后班就餐的孩子们都接了回来吃午餐，这其中就包括程晶晶。孩子们都说程晶晶的眼睛大还好看，都亲切地称呼她为程大眼睛。程晶晶没有表示反对，似乎愿意接受这个善意的外号。
今天，鹏宇课后班午餐还是很丰盛的：四菜（两荤两素）一汤，主食是大米饭。这饭菜还是很合孩子们口味的，他们吃得津津有味，几乎都吃了两餐盘饭。
在送孩子们回学校的路上，李振东还特意问程晶晶今天的午餐饭菜好吃么，吃饱了没有？
程晶晶说：“老师，今天午餐的菜做得都很好吃，我最爱吃香辣肉丝和排骨炖豆角，今天都吃到了。这让我食欲大增，我一下子吃了两盘饭，吃得饱饱的。”
说完，她甜甜地笑了，露出两个小酒窝。
二
下午放学时，程晶晶和其他学生一起被李振东和王欣悦接到鹏宇课后班。她被李振东安排坐在第一排座靠近讲台的位置。她刚坐下来就十分麻利地从书包里找出书本，打开文具盒，拿出笔一笔一划地飞快写起来了。
李振东特意看了看程晶晶写的字。他发现她写字不但速度很快，而且很有耐心，每个字都写得很工整。半个小时后，程晶晶第一个把作业交给李振东检查。然后她又拿出她妈妈给她新买的《北大绿卡》，把今天学的语文、数学新课对应的练习题全做了。
李振东认真地检查了程晶晶的作业。他眼前一亮，发现她写的作业非常整洁，没有一点用橡皮擦过的痕迹。她做数学题时，总是先把16K的白纸本十分均匀地分成八份。她每一道题都写在那格内，显得工工整整的。她的作业，无论语文还是数学都没有发现错误。尤其她写的字更是漂亮，很有体，很像现在中小学生都在练的司马彦的字，通篇看后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可圈可点之处有很多。
李振东知道教室里大部分学生的字写得很潦草，今天终于发现了程晶晶写的字十分规范，就想让大家看一看学一学。于是，他拿着她的作业本逐行给那些写得潦草的男女学生看。无论谁看了程晶晶的字都羡慕得发出“写得真好，简直是书法家了”的赞叹声。
那些六年级学生看了以后更是觉得脸红，禁不住说：“看人家才四年级字就写得这么漂亮，真是让人羡慕，我们怎么写不来这样的好字？”
这时有的学生情不自禁地说：“这字写得太漂亮了，要是参加书法大赛也准保能得到金奖。”他刚说完，和程晶晶同班叫金明的男生说：“程晶晶上学期参加省少儿书法大赛真得了金奖。那次我们班主任老师还表扬她了呢…”
这时教室里几十双眼睛也包括李振东都注视着程晶晶，好像在问她有这样的好事吗。
她一下子成了整个教室的焦点，大家都看着她，她明亮的大眼睛也看着大家。她微笑着十分自豪地向大家点了点头说：“那是上学期的事儿，我获得金奖的证书被我爸爸保存起来了，说以后升学时有用。他还复印了一份压在我家写字台上的塑料板下，说鼓励我再接再厉把字写得更好。”
学生们听了她的话，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李振东也没去制止。
有一个字写得这样好的人在他们身边，学生们顿时都产生一种想向她学习把字写好的冲动。有的竟产生借她作业本复印，然后照她字去练习的想法。
男生赵庆就有这种想法。他的字写得很难看，几乎天天练字帖，但是写出来的字还是原来的老样子，没有什么好的变化。看了程晶晶的字，他突然灵机一动，他想让程晶晶教他写字。可是现在大家都在学习，就是找程晶晶她也不会教他的。对了，他想到明天中午来鹏宇课后班就餐时跟她坐一张桌让她来指点。
李振东看到学生们都在七嘴八舌羡慕并评论程晶晶获奖的事儿，就因势利导地对学生们说：“大家都看到了吧，程晶晶同学的字写得多漂亮，还获得了省少儿书法大赛的金奖，大家都羡慕吧。光羡慕不行，要付诸行动，大家要向她学习把字练好、写好。字是人的脸面，人人都想有一张好看的脸，一样的道理，大家一定要把字写好。这不仅关系到你们考试得高分，也是你们以后工作学习和生活的需要…”
看了程晶晶写的作业，再听李振东这么一说，学生们都下意识去把自己的字一笔一划地写好，努力写出自己最好看的字。就连那些做数学题爱把字写得歪歪扭扭的学生，也学着程晶晶的样子用格尺端端正正地画好格子再写，让字写在格子里，看起来很顺眼。
李振东把程晶晶的作业还给她以后，就十分细致地检查其他学生的作业。他惊喜地发现今天鹏宇课后班学生的作业都努力写得很工整，就连像李洋这样经常把字写得乱糟糟、在作业本上乱涂乱画，谁见了谁头痛的学生也刻意把字写好。孩子们不但字写得工整，数学作业也格外写得细心，准确率也明显提高了。他觉得今天检查学生们的作业也比平时省劲多了。
晚上六点刚过，程晶晶的妈妈提着一兜蔬菜来接她了。她特意问程晶晶今天表现怎样。李振东微笑地回答说：“晶晶的作业写得既整洁又快，字写得好，还获过金奖，我们课后班的学生都很羡慕她，都把她作为学习的榜样。她学习主动性很强，写完作业还把《北大绿卡》的练习题做了，真是一个爱学习的好孩子。”
程晶晶的妈妈看着她也自豪地对李振东说：“我姑娘从小就听话，做什么都是有模有样的。学习的事，从来都不让我和她爸爸操心的。她在家总闲不着，一有空儿就帮我做家务活。累了的时候她就会拿出字帖去练字。”
听了李振东和妈妈在夸自己，程晶晶忽闪着大眼睛，脸一下子红了起来，低着头不停地搓着自己胖胖的小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