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天在这个小城中修养了大半个月后,伤势也终于渐渐恢复,虽然从铜镜看来,后背上留下了一道丑陋的伤疤,但他还是很高兴,活着,就是件高兴的事,特别是想到自己回到风云宗之后可以舒服地活着,吴天更加高兴起来。
直到此时,吴天那颗紧绷的心脏终于平缓了些,没有恐怖的妖修,没有可恶的万仙门,他觉得自己很快活。
也突然想到,自己活下来着实不易,犹如重生一般,比之老驴的第二春还要珍贵。
所以,吴天暗下决心,既然活了下来,那么自己一定要好好地活着,甩开膀子活,好好珍惜来之不易的生,好好享受着繁华人间,更要好好看看这人间中的美女……
于是,吴天也不再浪费自己的仙力,花钱买了一辆车,不是破烂的板车,而是一个刻着精致花纹的有着车厢的车,拉车的也不再是一只老驴,而是一匹全城最好的骏马。
虽然这个穿着破烂的衣服的少年买车买马被人以为是个笑话,但当少年扔下一袋银子之后,笑话终于变成了卖家口中不断喷出的好话与废话。
原本还想再雇一个技术最好的车夫,但想了想自己还要修炼、还要打怪兽、还有偷偷看漂亮的小娘子,最终吴天以大无畏的牺牲精神决定:这车夫还是自己当了!
吴天乘着马车,唱着小曲,晃晃悠悠地离开了那座他都懒得记名称的小城,踏上了去往风云宗的路程。
吴天看似悠闲,但缓中有急,那匹白的如雪一般的骏马再次被他“下药”,本就不俗的白马经药物“改造”之后更加威猛,当然这威猛是体现在速度上,可比不了放荡的老黑驴。
日行八百里自然不在话下,若是心情好的话,还会再奔出一二百里,在官道或者小道之上滚出一杠烟,惊得其他商客目瞪口呆,望尘莫及!
中州领地到底有多大,吴天原本没有概念,但这一次或驴车或马车的行进,让他真切的感受到中州的幅员广阔,鞭子甩得啪啪响,白马行如风,即便这样,他行了一个月也只是似乎距离坐落在中原中部的风云宗近了一些些。
十里不同天百里不同俗,地大物博,自然风物也颇为壮秀瑰丽,吴天一路之上尽得眼福。
看吴江的的潮涨潮落,经软语温风的苏河之地,立丰山之巅远眺长啸,钻首阳山百里长峡、过盗匪频出的骁龙洞……
吴天一路向北,依旧行走人间,感人间繁华,悟自然万变。
终于在深秋之时,来到距离风云宗南方的最大的城市——盘龙城。
秋风萧瑟,红花凋敝,黄叶纷飞。
傍晚时分,伴着阴沉沉的天空,吴天赶着马车驶入了这座守护中原内地的雄城。
之所以来这座城市,不仅仅是因为这座城很大很繁华很出名,是方圆千里最大的城市,而是因为,据说这个城市中有风云宗弟子来往采办,这才是吴天选择这里的最直接原因。
或许是天气渐凉的原因,街道之上行人稀少,为数不多的商贩揣着袖子瑟瑟的站在路边,有气无力的吆喝着。
镶着马蹄铁的马掌踏在干净平整的青石路上,发出“哒哒”的脆响,只是此时的白马已不再如原本雪一般的洁白神骏,而是满身灰白,毛发杂乱,甚是狼狈。
奔行了不知几万里的它,终于感受到一丝轻松,想到晚间能够有上好的草料,可以舒舒服服冲个澡,甚至可能见到更俊的母马,它不由得咧开厚厚唇儿,嗞着白牙,打了个响鼻,甚是欢喜。
吴天坐在车厢之中,看着白马没出息的样儿,不由得哼了一声,捡起随意仍在身边的鞭子,轻轻摇了摇。
白马似乎感受到车厢中那个无良兼无情的少年的心意,想起这一路上自己遭的罪,不由得轻轻的颤了颤身体,而后赶紧撇开这种负面情绪,轻轻摇了摇尾巴,老老实实的拉着这个历经风雨已不见昔日精致的马车。
气骂了一声白马后,吴天并未真的将马鞭甩出去,而是再次随意扔在脚边,而后紧了紧自己身上的厚衣,低声埋怨道:“这个破地方怎么一入秋就这么冷!”
生在且长在四季如春青州城的吴天,第一次感受到中部的寒冷,当然这也仅仅是在中原,与北国相比自然谈不上真的冷。特别是作为地仙初期的他来说,这点冷意更难侵入体内,但或许是心理作用,他一直觉得越往北天气真的很凉。
虽然吴天觉得很冷,但老天却觉得这么平静的天气不符合他老人家的脾气,于是几声闷雷声如同他不满的冷哼,从灰沉沉的云层中传出,秋风也谄媚地张牙舞爪地刮来。
狂风过后,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早有准备的行人和商贩熟练的躲了起来,本就干净的街面上只留下吴天的马车在不急不缓地前进。
路边行人躲在檐下讨论着这秋雨的来意,市井坊间的粗鄙笑话不时引起一阵阵哄笑,更有一个看似富家子弟模样的青年,捧着一壶温酒站在路边一酒家窗前,拍栏叹道:“天凉好个秋!”
“好尼玛个球啊!”躲在车厢中的吴天凭借着敏锐的仙识听到那人的感叹低声回应道。
凡人自然听不到自己的极为小气的嘀咕,所以他极为痛快地笑了出来。
“好与尼玛个球是没关系的。”
那道声音低低传入吴天耳中,他蓦然一惊,腾的一下从柔软矮榻上坐了起来,一拉缰绳,正在淋着冷雨沮丧无比的白马发出一声低声闷哼,干脆利落地停了下来。
能听到自己低骂的人不是个凡人,但吴天竟然没感受到附近有灵力波动,那么此人修为必定高于自己。
正在他犹豫如何应对之时,那道干净且有些懒散的声音再次传来:“秋雨萧杀,湿冷伤身,对这匹体力消耗巨大的骏马也是极为有害,兄弟不如上来喝一杯温酒,暖暖身子。”
吴天闻言,不好意思再躲在车厢里,从车座下拿出一把油纸伞,利落地跳出马车,“哗”地一下油纸伞张开,伞面画着一位宫装美人,雨点如豆,毫无怜惜的击打着那栩栩如生的美人儿。
吴天顺着声音看去,只见在路边一座颇为雅致的小酒楼二层之上,雕花窗前站着一位眉清目秀的青年,年纪大约二十二三岁左右,眼角闪烁着颇带喜意的笑意,看着吴天。
吴天看着这青年颇觉亲切,尤其那股懒散洒脱的气质,让他顿升惺惺相惜之感。
他举着伞,对着青年颇为尴尬地对着拱了拱手,便毫无犹豫迈步就向酒楼走去,酒楼中的机灵的小二赶紧小跑出来迎着吴天道:“客官里面请。”
在看到吴天温和点头之后,又忙不迭地招呼另一名同伴接下马车,拉向了后院照料。
在店家的引领下,吴天来到了二楼那间临着街道的雅间中,捧着酒壶的青年转身只是对他笑了笑,但清澈的双目仿佛会说话一般,示意吴天过来坐下。
感受着青年毫无恶意,吴天也笑了笑,面对一个比自己修为高的修仙者,况且刚刚自己还问候了他母亲,他的这丝笑意还是多少有些生硬。
但动作上却毫无做作,来到桌前,与那青年一同坐下。
“还望兄台见谅,小弟不是有意辱骂。”吴天首先开口说道。
那青年微笑,道:“不必客气,想来小兄弟也是个不羁之人,况且我那老母着实该骂,兄弟代我骂了,也免了我不孝之责。”
青年一张口便惊世骇俗。
吴天更是一怔,看着青年脸上古怪且皮赖神色,他眼中也涌出笑意,道:“小弟吴天,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姓沈名放,字龙溪。”青年答得很简洁,似乎也符合他执杯待饮的急切心情,“吴天兄弟可饮酒?”
吴天看着酒不离手的沈放,笑道:“略饮一二。”
沈放干净的脸上显出一丝失望,但随即又振作,道:“既然能饮一二,那咱哥俩就饮个一二,若是高兴咱再饮三四,你看如何?”
真是个妙人!
自己与他初识,此人如此热情,倒也不能拂了他的意,联想到自己刚刚终究是骂了他母亲,就冲着人不计较的份上,也得喝。
吴天本就是个疏阔性子,否则也当不成青州城一群书院学生组成的“圣仙派”的带头大哥,对酒中是否有毒也不甚考虑,端起沈放推来的那杯酒,一饮而下。
吴天一咧嘴,被这酒水辣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但一闭眼一仰脖,生生咽下,而且喊了一声好:“好酒!”
沈放一见这少年如此豪放,也不禁兴致高昂起来,道:“不是好酒,但是老酒!”说完自己也连忙一饮而尽,脸上露出陶醉神色。
沈放拎起酒壶,又分别将酒杯满上,道:“吴天兄弟如此痛快,实在是我辈中人,再饮一杯?”
吴天脸色微微红润,老酒虽呛人,但与在天南州喝的茶想比,更加痛快!
“我听师父说过,酒是男人魂,男人不喝酒则无魂无魄更无胆。”远未称得上男人充其量也就是个男孩的吴天看着沈放,充装豪放地说道,而后捏杯一仰脖将酒喝尽。
沈放闻言却是频频点头,丝毫没理会这个少年以前是否真的喝过酒,但觉少年性子洒脱如己,清澈的眸子不由得又亮了几分。
吴天第二杯下肚,之前的热辣感觉全然不见,反而顿觉全身暖洋洋,极为舒适。
沈放见吴天第二杯下去依旧清醒,眼中露出喜意,说道:“好酒必有好友,我这老酒有吴天兄弟这样的俊杰来饮,当真值当!”
说着自己饮下,又分别倒满,第三杯老酒。
沈放说道:“兄弟自南方而来,经风挨雨,这第三杯兄弟我便为你接风而饮。”
吴天看着这杯酒,心中畅然,端起来与沈放轻碰,道:“谢谢沈大哥!”二人对饮而下。
窗外冷风吹来,吴天脸上却是甚是红润,原本的湿冷之意顿消,叹道:“好个老酒,好个三杯老酒!”
沈放旁若无人一般哈哈哈大笑,说道:“吴天兄弟好胆魄、好气量、好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