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岩回来之后,唐氏的病逐渐转好了,顾之初着实欢喜。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顾之雅同她的关系越来越疏远了,这在前生可是没有的事。不过她也想开了,只要顾之雅能平安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除了生离死别,什么都不再重要。
见顾之初如此大度,握瑜和冷翠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甚少提及二小姐的事了。冷翠觉得之初今年才八岁,就已经这样老气横秋,应该多和她讲讲开心的事。这天她刚同顾之初讲了些轶事,握瑜就大步走了进来,笑意盈盈道:“小姐,王总管送来了月影纱呢。”
之初有些惊讶,那月影纱是极其名贵的纱料,一匹之数不下百金,即使是顾氏这种大家族,也只有老太君和各房的太太才能用到。本是供不应求的东西,王总管怎么会给她这个不受宠的五小姐送来呢。
握瑜见顾之初面有讶色,解释道:“王总管听说您这些日子睡得不安稳,午间也不得休息,于是便送来了这批月影纱。”月影纱的名贵之初就在于,把它作为床幔,拉下来就会遮住外面的光。
“他倒是有心了。”顾之初不卑不亢地说,冷翠在心中赞叹,若是换成别人,只怕就会高兴得不知所以了。眼前的这个小小姐,竟然还能如此冷静。
“想必是上次小姐送他夫人的那个镯子起了作用呢,听说王总管的夫人很少喜欢。”
“既然他送来了月影纱,咱们就应该还礼,”顾之初淡淡一笑,用手指着案台上的硫璃花瓶,“握瑜,你且把这花瓶送给王总管吧,但是要跟他说,这个同样不是给他,而是送给王夫人的。”
握瑜迟疑了一下,这花瓶其实是她和冷翠在集市上淘来的,不值几个钱,王总管虽然只是个总管,但在这府中地位已经比某些少爷小姐还要高了,只送这么一个花瓶,会不会显得太寒酸?
“你就放心大胆地送给他吧。”顾之初神秘一笑。
“是,奴婢这就去。”握瑜行了一礼,然后捧着花瓶退下了。
其实就连王总管都不知道,他那个母老虎一般的妻子,是极其喜欢插花的。顾之初前生也是无意间才知道的,而这一次,正好中了王夫人的下怀。她不直接给王总管送礼,是怕别人知道后会扣上行贿的罪名;而且王总管又是个惧内的,笼络了他的夫人,比给他送什么都恰当。
要是想在这偌大的顾府中生活得更加舒心,王总管她势在必得。
之初以为,再次见到那人,会在很久很久以后,却没想到竟然这样早。她迷迷糊糊地想着,是了,她幼时是见过他一次的。彼时他是薛氏一族众星捧月的少爷,而她,不过是顾府不受重视的五小姐。
她嫁给他时,以为自己找到了个好归宿,谁成想变成了引狼入室。
午后她燥得无法入睡,就躲过了冷翠和握瑜,一个人在这偌大的顾府中游荡。到了聚贤厅附近,远远地看到了一群少爷在谈天说地。她犹疑了片刻,这么贸然过去,实在是有失礼数。谁知道顾青岩看见了之初,还对她招了招手,这下她不能溜走了。之初倾吐一口气,然后迈开莲步向他们走了过去。
还好,她现在只有八岁。
“阿初,不认识我了?”薛璃脸上露出儒雅得体的笑容,他此时还只是个年方十五的少年。
众人没想到薛璃会率先同她打招呼,旁人不知道,顾家的几个少爷可都清楚之初的地位。大房那个阴险狡诈的兄弟俩,根本不屑于和她说话。
隔了生死的光阴,再次见到仇人,她心里涌起了难以克制的悲哀。但现在不比往日,现在的顾之初,已经能够做到风轻云淡地笑言:“是薛家的四哥,我怎么会不记得呢。”
阳光照在她素白的脸上,有一种难以言明的美感,薛璃眼睛发亮,说:“许久没见阿初了,倒有些想你了。”
呵,还是这么轻佻。
顾青岩的脸色沉下来,任谁都能听出薛璃语气中的**。
“多谢薛四哥挂念,阿初一切都好。”顾之初没把他的轻佻放在心上,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唐经纶不知想起了什么,居然开口道:“咱们之初可是了不得的女孩子,薛四少别惦记了。”说完这句话后,眼中居然流露出了爱慕之色。
这下顾之初的笑容可挂不住了,怎么回事?唐经纶不是看好顾之雅吗,现在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一想到他的母亲陶氏,和背后的势力的唐氏一族,之初心里的厌恶感达到了极点。她开口,冷淡地说:“三表哥这句话言重了,阿初没什么过人之处,劳您挂心了。”
看来这一帮子少爷在一起也尽是说些跟女人有关的事,之初本来想打探打探消息,看来也没这个必要了,于是就以要拜见祖母这个理由告退了。其他人倒没难为她,她再回首时,逆光之中只看到了唐靖宇脸上那温柔的笑容。
于是她也报以一笑,倾国倾城。
之初当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去拜见老太太,回房的路上一直在沉思,刚走到门口,就看见慌里慌张的握瑜,见到她差点没哭出来:“哎哟我的小祖宗,您去哪儿了?”
“我出去走走,你不用担心……”
之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握瑜打断:“大太太刚刚过来告状了,说您在聚贤厅和一帮子少爷幽会呢。我的小姐,您怎么能犯这种糊涂啊!”握瑜说着连连跺脚,这下让大房那个女人抓到了把柄,指不定怎么羞辱她们呢。
她心中一惊,随即想到应该是大太太的人看到了她跟那些少爷说话的场景。之初稳住心神,问道:“现在还在屋里呢?母亲说什么了?”
握瑜焦急地说:“还在呢,就大太太那个性子,咱们太太只有挨训的份儿,哪里还插得上嘴呢。”
之初一听母亲受了委屈,十分着急,但还想再问一下具体情况。这时冷翠撩开帘子,顾之雅迈着莲步走了出来,脸上混合着嘲讽与担忧的笑容:“阿初,娘亲让你进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