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军认定这个钱押司是在公报私仇,才对自己万般刁难,刚才本想这钱不要了,狠狠揍他一顿,以出心头恶气,但转念想到外边馆子里还有俩丫头等着他拿钱去付帐呢,这要是不给饭钱,俩丫头给人刷一个月盘子都是轻的,离衙门这么近,顺手扭进来也不是不可能。刚才李大军逛县衙的时候,角落里一道门上的牢狱两个字可是格外醒目。
“牢”字拆开来看就是房子里关头牛,可想而知,进了那里就不是人了而是牲口了啊。,自己皮操肉厚倒是无所谓,那俩娇滴滴的小娘子进去了非得被脱层皮不可。
所以李大军还是决定拿起法律的武器来捍卫自己的权益,虽说官官相护,但他相信一个堂堂的知县断不会为了几贯钱而不顾惜名声,来难为自己这个草民。
想见知县并不容易,别说是在古代,就是在人人平等的现代想见到县长那也是相当的费劲。
李大军懒得去后院一间间房找,想到那鼓能让知县主动出来找自己,不由对古代的这种人性设计喝了声彩,也为这种便民设施没能流传到现在而惋惜了几分。
陈二眼在门房里给自己倒了碗茶,一碗茶还没见底,就见李大军大步流星的向这里赶了过来,刚才无故挨了自己妹夫一顿狗屁呲,虽然这样的对话方式三天两头就会有一次,让他早已经习以为常了,但对这个一毛不拔,不开眼的蛮子还是恼怒非常。肋骨还在忍忍作痛,刚才的那一跤,绝对是这蛮子故意的。
但知道是他干的又能能怎么样呢,这边民野蛮,历次下乡催征粮税的各班兄弟,多有伤残,连前任县尊都命丧于此,看这蛮子也是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绝不象是那种打不还手的老实头,陈二眼比量了下自己的小身板,只能咽下了这口气。
不过当看到李大军围着喊冤鼓转起了圈,他就再也坐不住了。
“嗨嗨嗨,办完了事还不快滚,打翻了东西你十条命都赔不起。”
陈二眼隔的老远,喊了一嗓子。
李大军在找鼓槌,转了两圈也没发现,这时候看到那个大小眼又蹦了出来,现在他知道这老家伙就是个看大门的,还让自己妹夫熊的向狗一样,此时喊完这串话捂着肋条直咧嘴,李大军也有点可怜他,也没计较他的大呼小叫。
一指喊冤鼓问道:
“唉,我说,这擂鼓的家伙儿哪去了?”
“你想干啥……?”
陈二眼一愣。
“当然是敲鼓要县太爷升堂了,我要向他告……嗯,反映点情况”
李大军留了个心眼,这大小眼和钱押司是亲戚,刚从他妹夫哪里出来,现在说去告状,傻子都能猜出来是针对谁去的,怕这老家伙拦着自己,又不好动手解决,就他那跑几步就喘的小体格,搂不住了就得弄死。
李大军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陈二眼听说他要擂这鼓,那个一线天样的小眼刹那间就睁的溜圆。
“你,你真的要擂这喊……鼓”
李大军点了点头。
“这鼓可不是随便擂的,你别后悔”
李大军看他罗罗嗦嗦,没再理他这茬,一撸袖子,晃了晃拳头,比划了两下就要开擂。
“等会,肉拳锤不响重鼓,我进屋给你拿鼓槌去。”
陈二眼高叫了一声后“噌”的一声就闪进了屋。
片刻后陈二眼就跑了出来,手中拎着根鸡蛋粗细,一头粗一头细一尺多长的木棒。
李大军从满眼含笑的陈二眼手中接过鼓槌,吹掉蒙在上边的一层灰,走到鼓前,运了口气,狠狠一槌擂了下去,鼓身鼓架上尘积已久的黑灰,在这“咚”的一声中,四处飞扬,李大军屏住呼吸闭上了眼,不管不顾,一下快似一下的擂了起来,鼓声如雷,声音低沉,震的李大军的耳朵嗡嗡直响。
鼓声虽然低沉但穿透力很强,几里地之外都能听到隆隆的鼓声。
陈二眼双手捂着耳朵,双眼中精光闪闪,目不错珠的盯着喊冤鼓上那只有力的大手一上一下跳到个不停。
钱押司正悠闲的品着茶,此时已到了中饭时间,他并没急于用饭,而是等待着二堂上的那两个凶恶的门子将李大军轰赶出来,痛哭流涕的向自己赔罪求饶,好给他几担陈谷子打发他滚蛋。
这又有几贯银钱入帐,正好刚刚养的那个外室金巧,一直吵着要永聚成商号,刚从京城运来的那个云鬓簪花步摇。想到金巧那如丝的媚眼,钱押司的骨头不禁就酥了几分。
忽如而来的鼓声破坏了他悠闲的兴致,稍愣了片刻,猛的起身站了起来,手中的茶杯溅出的茶水淋湿了他半片前襟,还犹然不知。
县衙后方的五堂,乃是知县家眷起居之所,此时桌上已摆满了丰盛的饭菜,河清酒已温热,
知县姓邓名子恢,今年已经六十有五,从翰林院起步,后来被外派,前些年着实风光过一阵,但近年来,他官途不顺,得罪了权贵,官是越做越小,两年前沈州还有知州衙门,但当时的知县被边民夜入,杀死全家带老妈子、丫鬟、奴仆一十二人之后,知州衙门就撤里了榆关之内。
知县邓子恢也就是在此时走马上任,他这座县衙就是当时的知州衙门,以一介知县之身能够在知州衙门内办公,应该说是荣耀非常,但在这虎狼之地,邓子恢却是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如今他已经熄了东山再起,重返朝堂之心,只希望能够安安静静的任满这届后就致仕回乡,这两年虽然城外驻有军营,但那些都是什么货色,邓知县是心知肚明,指望他们为自己保驾护航,简直是痴心妄想。
河清酒其色泽金黄带绿,纯净透明,香甜适中,柔和爽口,有淡淡的苦味而无刺激性,有调和脏俯,疏气养血等良好功效。
这酒是他当年在登州任上听闻到的古方炮制而成,如今年岁大了,身体欠佳,每日几杯药酒下肚,才能让他的精神好上那么几分。
三房小妾为他斟满了一杯酒。
邓知县一口饮尽,满足的点点头。
阵阵鼓声传来,让他皱了皱眉头,不由对小妾说道:
“今日旬假,何人大胆擂那升堂鼓……”
不待小妾接口,邓知县突然面色大变:
“这,这是呜冤鼓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