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一生恩爱,便是有故事,也一定是美的,眼下要解决的,是这手机如何归还,李伟民领了最后一个月工资,也买了款手机想送给静如,静如当即告诉他自己的手机落在奶奶家,李伟民才答应把礼物收回去自己用,该如何找到江如风把手机还给他呢?
手机通讯录上有江如风的电话,她鼓足勇气拨通,接电话的却是一个苍老的声音:“您好,这是如风少爷的电话,请问您是…….静如小姐?”
静如屏住呼吸,既不敢说话,也不敢挂断电话
“哦,如风在洗澡呢,他嘱咐我有电话一定要接,你等着,我让他回话给你。”
声音听起来很慈祥,叫他“如风少爷”,会是他家的什么人?
“喂,沈静如,是我。”江如风冲出洗漱间,光着膀子,连头发上的水珠都来不及抹,便从殷妈妈手中抢过手机,他一直担心沈静如会不会一怒之下把手机丢进垃圾桶,毕竟跟江少扯上关系是件很不爽的事,少不了有人找她麻烦。
静如重新打起精神:“那个,江如风,我想把手机还给你。”
江如风早料到沈静如不会轻易收下,他想用一只手的力量往身上套上外衣,结果吃力不讨好,他气恼地喊:“殷妈妈,快给我拿衣服来,冷!”
江如风孩子气的撒娇,丝丝分明传到静如耳中,静如一愣,只听见那个苍老的声音说:“你跑什么跑,那电话又不会飞,这么干冷着,看你不感冒!”虽是责备,可语气软的不得了。
“沈静如,你刚才说的我没听见,我跟殷妈妈说话呢。”江如风将计就计,把手机放在沙发上,按下外音键,向殷妈妈打了个“嘘”的手势
“殷,妈妈?”静如对着手机喃喃自语,江如风的妈妈姓殷?可有人管自己的妈妈连着姓一块叫吗。
“对,刚才接电话的是殷妈妈,我奶妈。”江如风穿上衣服,裹紧外套,殷妈妈拿厚厚的毛巾使劲抹他的头发,扯着他的耳根子发痛发热,他忍不住低呼:“痛!”
殷妈妈心里偷笑,嘴上絮絮叨叨念开了:“这静如姑娘多重要的人儿,大冷的天,湿漉漉地跑出来,就为了接人家一个电话,还不知道人家喜不喜欢你呢…….”
江如风跳起脚,把手机抛到沙发的另一头:“殷妈妈,您乱说什么!小心她听见。”
殷妈妈拾起沙发上的手机重新递给江如风,在他耳边笑着说:“我不这么说,人家姑娘能知道你喜欢她?”
江如风躲开殷妈妈,“沈静如,殷妈妈的话你不能当真。”
江如风的声音小得像苍蝇,静如大声说:“什么?我没听到,我是说,我要还你手机。”
沈静如没有听到殷妈妈的话,江如风松了口气,心里有些隐隐的失落,“我不同意,送出去的礼物泼出去的水,如果你非要一个理由的话,今年建筑设计大赛的灵感是你给我的,我是不是应该好好感谢你。”
建筑设计大赛?灵感?
“我想送你自然有想送的理由,大二的考试早结束了,你不好好复习,胡思乱想想些小事干么。”江如风拿出学长的姿态,故意教训起人来,静如不见气恼,反而紧张地问:“你是说期末考试?我1月2号还有最后一科,大二比我们先放寒假?”
听在殷妈妈耳里,他的口气便是大哥哥对付自家不懂事的妹妹,一分责怪,可有九分宠爱:“不是所有大二生都跟我一样,实践课拿优,修满学分就行了。”
江如风真厉害,静如自叹不如,1月5号正式放寒假,她终于可以回家与父母团聚,可手机怎么办啊。
“那手机,如果你不喜欢,丢了也行,沈静如,下学期见。”江如风挂断电话,在沙发上傻坐着乐了许久,好不容易想出点子,这只手机是他与沈静如之间的纽带,怎能说断就断!他赌沈静如不会狠心把它丢进垃圾筒,可是她万一转送给他人呢?江如风把这个假设想了很多遍,最终被推翻,以沈静如的为人,她不会将从他这收到的礼物再送给其他人。
殷妈妈瞧这孩子得了宝贝似的,一时喜,一时忧,她叹息道,如风大了,该恋爱啰,“静如”这名字,名字好听,人长得也漂亮吧。江如风得意地笑着说,您见了就知道。
静如诧异自己居然没有能力拒绝江如风,听到他的欢声笑语,她的心像着了魔,卸下重重防护,忘了原先想说的话,不由得要去依着他的快乐,依着他分明有些孩子气的脾性,熟悉的感觉,简简单单的聊天,如好久不见的老朋友这般再自然不过,那殷妈妈的声音虽然遥远,然而温和慈爱,莫名的让她觉得亲切,小时候母亲哄她入睡时,便是这样故意拉长音调,软软地在耳边吟唱,江如风也这样爱着他的奶妈吗?他一定是。静如此刻的心情,仿佛久旱的大地初尝雨露,润湿了的泥土,偷偷吐露出绿色的小芽,如释重负,很愉悦,很轻松,很,很不可思议,她好像发现一个可喜的秘密:那个男孩,有一颗天真善良的心灵,像极她的父亲。
她最爱的父亲难道不是一个天真善良的男人?脸上时常挂着笑容,谦和,温婉,说话的语气从容不迫,不急不燥,不管遇到什么事,他总在母亲耳边温声细语,轻松应对;他从不发火,不骂人,他很幽默,会把简单的故事讲得很动人,还会修补房子,会养花;他似乎没有烦恼,他所有的烦恼都在自己的妻子与女儿身上,以她们的快乐为快乐,因她们的痛苦而痛苦……静如想念母亲,而现在,她更想念系着围裙、守在门口等候女儿回家的父亲。
都怪江如风,没有他,我不会这么想家,虽然早就订了1月8号回家的车票,可这日子好像拉得比任何时候都漫长——静如将拿起的书重又放下,反正回家之前要去看望爷爷奶奶,不如乘现在去要来奶奶送的手机好做打算,她想好了,江如风不是多坏的孩子,身上不见什么有钱人家的臭毛病,他与奶妈的关系这么亲近,想必受着良好的家教,又能守着学校这样那样的规矩,指不定他的父母也是好人,收他一个礼物,日后自己礼尚往来补他一个不迟。
静如去的时候赶巧,她爷爷休假,说要派司机将她接到军校家属大院,静如慌忙拒绝,说自己认得路,不用那么麻烦。大院门口有两个站岗的哨兵,和爷爷一样腰杆笔挺,那军大衣的毛领在寒风里微微地颤动,士兵们脸冻得通红,手上捏着枪杆,见有人来访,把枪杆一抬,目不斜视地敬了个军礼,其中一个把她引到大门门卫处后又敬了一个军礼。
静如在大门口拿出身份证让守门的士兵登记,露出甜甜的酒窝,她说:“我找沈岸,他是我爷爷。”那士兵看了她一眼,“哦”了一声,柔声道:“你能找到家吗,这院子可大呢。”静如点点头,特意看他的军衔,瞧得很仔细,那士兵不由红了脸,静如痴痴地说:“我想起一个词,铁汉柔情,这四个字最配你们。”程美乐不就是一心一意想嫁个军人吗。小姑娘这番天真的话把两个老兵逗笑,他们说:“沈老爷子好福气,你快去吧,我们给你爷爷先汇报一声。”静如冲他们感激地笑,又鞠了个躬,这才进了大院,上次同奶奶一块进来时没留神,果然院子大得很,难得的是过道两边种着青松翠柏,到了季节,金色的松针软软绵绵地铺了一地,树枝上却还郁郁葱葱,静如喜欢得很,在此处停留的自然久了些,老远有人奔着她这来,近身一看是一个小兵哥,穿着军装,脸上稚气未脱,冲她一笑,说:“你是静如吧,沈老师买菜去了,让我来接你过去。”
静如问:“我奶奶在家吗,为什么是你来?”
那小兵哥又笑了,好像她问的问题太幼稚,静如有些不好意思,忙闭紧嘴,不声不响跟在身后,他说:“我家和沈老师家住楼上楼下,我在楼下看到你奶奶,天太冷,我让老人家在屋里歇着,替她跑一趟。”顿了顿他又说:“这道上就你一个人啊,不是你还有谁?”张奶奶嘴里的孙女儿聪明美丽,便是瞎子也认得。
“我丢不了!”静如很高兴认识一个新朋友,“你念军校吗,我认识这身衣服,我有一个同学也念军校,李左,你认识吗?”
他停下脚步,迟疑了一会,大吃一惊的样子:“原来是你!”李左的初恋叫沈静如,而眼前这个美人儿,不正是沈静如吗?!
“认得,我们同班呢,我叫肖小,我的名字,天下第一好记!”
“真的,这可好了,你们班可以联谊吗,我们设计学院有好多女生,很漂亮哦,我有一个室友,她做梦都想和军人做朋友,真的,她叫程美乐。”
李左每个月收到好几封情书,难道就是沈静如所说的“室友”?“那好呀,求之不得,我们班全是和尚!”
“就这么说好了,下个学期搞一些精彩的联谊活动,李左他好吗,他会来爷爷家吃饭,你也来吧。”静如向肖小发出邀请,肖小面露难色,静如又说:“你怕什么,我爷爷奶奶最疼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今天约了朋友去电脑城,改天,好吗。”肖小把静如送到奶奶家,张碧蓉见到孙女乐得合不拢嘴,抓了把糖果给他,说:“小小你慢点,风大,路滑。”肖小接过糖果,笑着说:“我走啦,很高兴认识静如,下次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