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妈拉着静如在沙发上坐下后就没挪过窝,她仔仔细细端详沈静如,问她平时喜欢什么,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在这,静如回了好几次话,那眼眉低垂,欲语还休的娇羞神态越看越像,殷妈在心里寻思半天,叹息说:“你爷爷奶奶都在,这城里就没别的亲戚了?”兴许这孩子长得像她姑姑表姨什么的,万一跟林曼沾点亲带点故,少爷这后半生也能得个心安。
静如摇摇头,殷妈已问过多次,而她确实未听父母说过还有什么其他亲戚朋友,殷妈一时喜一时忧,倒把静如弄的不敢随意说话,江如风说:“静如在医院折腾一天也累了,我去浴室放水,让她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殷妈忙制止他道:“静如在感冒,烧没完全退,可不能泡澡,用热水擦擦身子就好,这没你的事,你自个儿上楼早点休息,我给她泡一杯柠檬蜂蜜水,让她喝下去安安神。”这孩子不懂避嫌,虽说喜欢人家,也不能坏了规矩,一个大男孩跑去给姑娘家放洗澡水,人家姑娘不害臊?
江如风抓抓脑袋,觉得殷妈妈的意思是嫌他在一边儿碍手碍脚偷听她们说话,他自个儿回了自个儿房间,找着这个机会给冯媛打电话
毫无悬念,冯媛对江如风一顿轰炸过后,终于平息了怒火,江如风扯了个鬼谎,说自己四处寻找设计大赛需要的模型材料,没成想非典来了,决赛无限期推迟,实践课也停了,郁闷之下到学校拿些必要的东西回家休整。
“叮当没跟你一起?”冯媛问
“哪能天天在一起呀,又不是连体婴,你和他的二十岁生日不就比我晚两三个月的事嘛,非典闹得如同瘟疫,他自己说不想过生日,我买了条领带给他,你的生日谁敢忘,我猜他给你挑礼物去了。”江如风嘴上说的越来越溜,心里直发怵,他不想伤了与冯媛从小到大的情分,叮当那家伙也真是,喜欢冯媛这么多年迟迟不表白,还得他在旁帮腔,“二十岁,你连个表示都没有,这回真伤他的心了。”
叮当的生日冯媛是记得的,不过,她心里有些恼他帮着江如风扯谎,故意不搭理他凉他一段时间,结果买了礼物没送出去,给忘了,“我买的东西跟你的一样,他应该不需要了吧,不然,他怎不到家找我要?”
冯媛的刁钻专用来欺负叮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江如风觉得好笑,又不敢笑出声,“哪有男生向女生死皮癞脸讨要礼物的,我回头打个电话跟他说一声,叫他亲自去冯家取。”
冯媛正闷得慌,他来了倒能乐一回,陪他爹喝点小酒,摆个龙门阵,省得在她耳边叨叨,“你不来?我生日是哪天自己都不记得,过哪天不是过呀,赶巧你一块来。”
那倒没什么不好,只是沈静如在家,他好不容易多了些与她见面的机会,“最近我爸特别忙,殷妈妈爱胡思乱想,奶奶也提心吊胆,我得多陪陪她们,年纪大了嘛。”
她爹冯家良也好不到哪儿去,肩上责任大,没睡一天好觉,冯媛说:“要么,我跟叮当去你家?大家凑个热闹吃吃蛋糕得了。”
江如风一听,这更不行,他还没弄明白沈静如的心思呢,冯媛一来准把她吓跑,“你别,自从上次我爸生了场病,我可算知道什么叫父子连心,冯叔最近这么累,收收你那脾气,好好在家,别让他操心,我觉得你后妈也不坏。”
江如风一言中的,冯媛不想聊这个话题,“啰嗦,我挂电话了,聊个天这么没劲,不去就不去,等非典一过,我吃穷你。”
江如风应付好冯媛又给叮当去了通电话,两兄弟窜供好台词,别到时让冯媛挑出刺,谁都没好下场。处理好这些,江如风下得楼来,殷妈妈张罗着给静如泡好柠檬水,叫她趁热一口气喝了它,“我拿了套干净的睡衣,样式老是老了些,还没穿过,如风给买的。”
静如只顾笑,校医院的车把她接走时她做了最坏的心理准备,等待检查结果的这段时间,她想了很多很多,有恐惧,有绝望,她想到很多人,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想到那些快乐的时光,想到她儿时的伙伴和江如风…..原来人生太短,短暂到出人意料,而现在她平安归来,看到殷妈妈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也许这就是希望,是人应该活下去的意义……她接过殷妈递来的睡衣,正好迎面撞上刚下楼的江如风,江如风说:“你再笑下去,人就傻了。”
两个孩子四目相对,倒是般配,殷妈将江如风拽到自己跟前,吩咐道:“你挡着道儿了,既然你不想睡,那就干点活吧,洗漱用品什么的都给找齐全放在最显然的位置,别的不用你管。”
江如风按殷妈的吩咐摆弄好,等静如收拾停当,殷妈带她到楼上客房,又给她换了床厚点的羊毛被,生怕她再冻着。
江如风在客厅侯着殷妈妈,殷妈故意说:“你怕人跑了呀,还不舍得睡。”
江如风压低声音,“这丫头怎么样?”
殷妈妈笑着说:“她乖巧文静,人见人爱。”
“那是,我的眼光和我爸不相上下,您说,我爸会喜欢她吗。”
这一问把殷妈问蒙了,沈静如出现后,她魂不守舍,总觉得自己照顾的这个人是林曼,连她都弄错了人,若庭少爷见了如何是好?她冥思苦想,焦虑难安,怔在那答不上话来。
江如风直觉蹊跷,殷妈妈发呆的样子他看到过几次,怎么今日见了沈静如也显得这般失魂落魄,似是想起哪位故人来?但凡问到他父亲头上的事,殷妈妈总是这样避重就轻,“你爸一定喜欢,时间不早了,早点睡,我再等等你爸。”
江如风不好相问,迟疑一会,说道:“我看您不用等了,我最近没什么事可做,明天我上公司看看,省得您在家惦记,我也想我爸每天早些回来,爷爷奶奶说过好多次了。”
殷妈催着江如风去睡觉,将客厅的灯熄了大半,只留前门的灯亮着,这个家,她守了二十年,早习惯了,忙完这些事,殷妈独自坐在壁炉前,觉得心里有些事没想清楚,人老了,眼前的事儿记不住,过去的旧事倒是过电影一样每个片段都历历在目,沈静如这孩子七分似林曼,还有三分,竟依稀像若庭少爷小时候,或许是巧合?只是,这巧合,少爷能接受吗,偏生如风把她看得比命还重,难道真是老天爷的意思,如风这孩子和少爷都受了魔咒,非得为了一个女子耗尽一生心血?
壁火影影灼灼,如梦如幻,殷妈的眼睛又花了,淌了两滴泪,她用手帕拭拭眼角,看看挂钟,又到十二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