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痛！痛得要命！”
向东本想发几句牢骚，但想了想，对这样的没文化的农家妇女发牢骚也没用，于是站起身，把碗筷重重的一放，抢在张兰前面出了门。走了两步，又不忘回头隔着办公室的门对赵佳佳喊道：“给我留点！”
向东走进病房，看了看李晓阳，的确脸色更加难看了，他看了看挂在床头的记录本，安痛宁已经注射了，病人还是疼痛难忍，于是只好说道：“我再开一支杜冷丁，这下应该不会再痛的。”
很快，杜冷丁也被注射进入了李晓阳的体内。
向东这才重新回到办公室，等他重新端起饭碗的时候，饭菜都差不多凉了。他心急火燎地扒拉着，一边埋怨一边吃饭：“唉，当医生就这名，连个饭都吃不清净！”
一碗饭还没吃饭，张兰又进来了，这次她是真的哭了：“大夫，我丈夫……真的不行了……快点，救命啊！救命！”
向东这次是真的发火了，他啪的一声把筷子摔在桌子上，几乎对张兰吼叫起来说道：“就你屁事多！”
张兰哭着说道：“医生……医生，你快点啊……”
向东还没走进病房，就听见了监护器发出的警报声，他心里一沉，看来遇到了紧急情况！他加快步伐，走进病房一看，监护器上显示李晓阳的心率在不断下降。
向东转身呼叫护士赶紧推抢救车来。这边开始胸外按压，护士根据向东的口头医嘱开始给用强心针。尽管如此，李晓阳的生命迹象还是在一点点流逝。
两个小时前还活蹦乱跳的李晓阳，就这样死在了医院。
张兰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李晓阳死了，活脱脱的一个大男人，走着进医院，就这样死了？她猛地一把揪住向东的白大褂，用力摇晃：“你赶紧救人啊！呜呜呜……”然而，身为医生的向东知道，除非李晓阳是神仙，否则他无论如何都是救不活的了。张兰使劲地抽着李晓阳的耳刮子：“你这个混蛋……你倒是说话呀……呜呜呜呜……我给你买的回锅肉你还没吃呢，那是我亲手给你做的……呜呜呜……你这个王八蛋倒是说话啊！”
然而，无论张兰怎样推搡，怎样哭喊，李晓阳就那样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全然没了声息。直到这时候，张兰才相信，他的丈夫的确死了。在最初的那么几分钟里，她还期待奇迹的发生。这么大一个活男人，咋说死就死了呢？一个小小的肾结石手术就要了命？这医院也太恐怖了！
得知李晓阳死了之后，向东的心里也沉了下去。他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错误，一切都是按程序进行的。张兰最初来告诉他李晓阳腰痛的时候，他认为那是术后的正常现象，后来在张兰的三番五次催促下，他给病人注射了安痛宁和杜冷丁，这些都是按程序走的没错，可为什么这么个大男人，为什么偏偏就死了呢？退一步说，即使死了也没关系，可为什么偏偏死在他手里了呢？看那个农家妇女张兰，也不是等闲之辈，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这样的事情，不管谁对谁错，传出去总之对自己的名声不好，领导会怎么看待自己？同事们会怎么看待自己？他们表面上或许不会说啥，但背地里肯定会说自己无能。但是，向东也很清楚地知道，越是在最脆弱的时候越被能向别人示弱，否则自己只会陷入更加被动的境地。眼下不说别的，就是这死者的家属张兰，他就得好好应付了。
向东对张兰说：“死了……准备后事吧。”
张兰本还对李晓阳的生还抱有一线幻想，听医生这么一说，都让她准备后事了，连她最后一丝希望都被无情地破灭了，张兰那紧绷的神经，终于像是找到了宣泄的突破口。她猛地一把抓住向东的衣服，厉声说道：“就是你！你这个杀人凶手！是你杀了我丈夫！你要偿命！呜呜呜呜……”
向东一听，今天果然摊上一个蛮不讲理的。他知道，此刻决不能在气势上被对方压倒。他说道：“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能蛮不讲理，有话好好说吗……”
可是此刻的张兰，哪里肯让步？他揪住向东不放：“啥？我蛮不讲理？你把我的人弄死了，你还说我蛮不讲理？”此刻的张兰，情绪早已激动起来。向东一看，这阵势根本不是他能招架得住的，既然自己的强硬态度不能将死者家属的情绪给打压下去，剩下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溜之大吉。可是那张兰一直死死地抓住他的衣服，他能到哪里去？这时候，向东就祈祷赶快过来一个同事，以解他的燃眉之急。
张兰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对着手机说道：“张二娃，你们赶紧过来，到华佗人民医院，你向哥被医院的人整死了！”
向东一听，得赶紧跑，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否则，等张兰叫来一大批人，别说他一个人招架不住，恐怕唾沫都会把他淹死。他看了看张兰，说道：“你放手，抓着我干嘛？”
张兰这时候哪里肯放手？她这时候想的就是千万不能让这个傻医生跑了，到时候只要他一躲起来，她找谁评理去？向东越是要求她放手，她越是紧紧地抓住他不松手。
张兰的哭喊声，惊动了附近几个病房的病人和病人家属们，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自然地，一个眼尖的护士小姐，立即跑到急诊科办公室通知了正在办公室看病的医生赵佳佳和钟琴。钟琴一听，这向东怎么会把人给医死了呢？虽说医院里死人的现象很常见，但是那毕竟是一个年轻人，一个小小的肾结石手术，这么快，说死就死了？
刚刚听到这个消息，钟琴的心里其实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平日里你对病人就没个好态度，这下看你怎么收场！”所以，在第一时间里，她稳坐钓鱼台，啥行动都没有。倒是赵佳佳，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即放下手头的工作，站起身来，跟着护士朝19号病床走去。边走边问护士：“咋了？死了？”
护士小姐说：“可不是咋的，家属闹得可凶了，看那样子，向东是无法脱身了！”这时候，赵佳佳首先想到的，就是如何保护自己的同事向东。
还没走到19号病床，就见门口围了一大堆人。医院的保安也闻声赶来了，不停地劝说围观的人群离去。在这样的时刻，保安们也不敢对张兰怎么样，毕竟是出了人命。人家的男人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在医院死了，哭哭啼啼也是很正常的，所以，保安们除了赶走围观人群，并不能对张兰采取实质性的行动。其中一个年轻的保安走过去对张兰说道：“你这样拉拉扯扯，影响不好，松开。”
张兰哪里肯听，她固执地认为，在她的人没有到来之前，这个医生是绝对不能放跑的。张兰悲愤地说道：“我呸！影响不好？影响不好你们还把人给治死了？”
正说着，赵佳佳进来了。看见赵佳佳，向东就像看见了救命稻草，但又不好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用眼睛示意赵佳佳过去，赵佳佳这时候也是想听听向东的意思，所以，她很快就领会了向东的意思，靠近他。向东悄声地说道：“赶快报警。”
向东说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刚才，他已经亲耳听到张兰用电话呼叫同伙了，在没有弄清楚对方到底有多少人之前，他必须寻求自我保护。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报警了。他相信，只要警察赶到，不管他们有多少人，都不敢把自己怎么样。尽管他现在还没跟死者的家属发生打斗，他的人身也还没有受到直接的威胁，但是向东凭直觉感觉到，接下来的风波不会很快平息的。赵佳佳听了之后，转身走了出去，很快拨通了110报警电话。
再次见到赵佳佳返身走进病房，向东的心里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不管怎样，已经报警了，就可以稍微放心了。接下来，向东还有第二件事情要做。在他看来，他本人和尸体，必须从这病房里消失一个。如果尸体消失更好，只要把尸体弄走，即使再有医疗方面的错误，他也能够通过一些手脚，最大限度地让自己脱掉干系；如果尸体不能弄走，他必须走。他敏感地意识到，自己呆在这里，并非长远之计。但是，自己的想法，该怎么告诉赵佳佳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