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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高枕一梦

许多年后。当万紫跟梁振寨回首往事时,总会绝口不提这一段伤痛的经历。周若玉虽然已离他们而去,但没有哪一分哪一秒,他们感觉不到他的存在。是的,周若玉存在于他们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仿佛,他就躲在他们背后的梨林里,只不过他们一转头想要看他时,他却生性调皮,跟他们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

许多年前长白山上那生死一役,他们输得一塌胡涂,但他们虽败尤荣。如果不是水云天以铁库尔木的女儿、蒙古大小姐的身份出来命令大军全面撤退,他们本来是会全军覆灭的。但这在片刻间便失去父亲和爱人的蒙古女子当时却镇定得让人可怕,威严地发号施令,竟能让十万大军乖乖撤退。

野马山寨和双雕山寨众人从皇帝陵墓里出来,各人身上都受不了少伤。眼见大军撤退,而自己人死的死,伤的伤,不禁悲从中来。让他们伤心不已的更是,陵墓里的金银珠宝、粮食无数以及秘诀一部都已被人放了毒,恐怕世上没有一个人能解开这毒。是以他们只好跟水云天商量,买得炸药十吨,将这一陵墓炸得粉碎,以防后人心生贪念,死于剧毒之下。

这害了无数江湖好汉的陵墓终于毁去了……因此没有粮食千顷分发给天下饥民,没有金银珠宝献给各地起义的义军;因此明朝开国后,朱元嶂只知道有个明教,有个张无忌,却不知世上还有个野马山寨、双雕山寨。

常遇春自跟野马山寨众人一别后,常常想念这群英雄好汉。他想见着张无忌张教主时,必得向张教主赞扬一下野马山寨这群人,并跟张教主说这群山贼大盗以国事为重,立誓要找出先皇陵墓,将粮食分发饥民,将珠宝献给义军以换军需品起义,还要将得到的记载着武林至尊的武功宝典以及复国之道的秘决交给张教主……可是常遇春后来再也没有听到有关野马山寨的任何消息。他本想等打败蒙古人后再去寻访野马山寨众兄弟,但很不幸地在回师途中暴病身亡。是以野马山寨双雕山寨这一群人轰轰烈烈的寻墓大事,流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不为人知道。

但这又有什么好遗憾的呢?名留青史,也只不过多了个荣誉,让后代挂在唇边赞扬几句而已。纵使野马山寨双雕山寨的光辉事迹被日复一日永远向前的时间所抹去,纵使他们那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不为历史所记载,但皇天在上,永远有人记着那长白山上的一役。那些活着的人知道,余雄志以毒攻毒,不惜以自己的性命换取大家的前行;曾少文糊涂之极,摸到一珠宝,中毒身亡,只因他想起有了这批粮食珠宝,他们汉人便有多一份力量做回自己国家的主人;杨业然力擒铁库尔木,不幸遇到投靠了蒙古人的同门师兄,眼看不敌,只好自尽身亡……这些事,那些活下来的人永远不会忘记。

那些活下来的人还知道,大家虽然性格不同,背景不同,追求不同,爱好不同……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那便是“侠”字。无疑,他们都是有力有气的武士;但每一个有点力气、会点兵器的人,都可以称为武士。只有那种舍己为友、忠于国家、忠于民族同胞、有所为之、有所不为的武士,才可以称得上侠士。而这群草莽汉子、山贼大盗,都是当之无愧的“武侠”之士。

当然,还有个非草莽汉子、非山贼大盗的俊俏书生……此人的祖辈都是累世的山贼大盗,然而他却心地善良、不忍杀生、不喜习武、偏爱诗词歌赋……外人看来书呆子一个、草包一个、脓包一个……然而在那死去的少年英雄、美少年周若玉眼中,却是比自己性命还要重要的兄弟。

兄弟二字,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说得出口的。

经过这一役,野马山寨和双雕山寨已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灭寨之灾。然而世上没有任何一种东西能把人的意志击垮,更何况野马山寨和双雕山寨众人有着钢铁般的意志。长白山一役后,他们走遍大江南北,终于在广东一带找到一处春暖花开的山林,占山为王,命名为“念玉山寨”。

“念玉”这名字带有女性的妩媚,用作山寨之名,当真好笑之极。可是知情的人都知道,这“念玉”二字,便是想念周若玉的意思。

而这“念玉山寨”也真的跟别的山寨不一样。别的山寨大盗干的是抢家劫舍伤天害理的勾当,而这“如玉山寨”则是劫富济贫。

许多年后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一个娇小而美丽的中年女子跟一个面如冠玉的中年男子并肩走在这南国无尽的梨花林里。中年女子幽幽地道:“不知汤伯伯现在在哪里呢?已有十多年不曾有他的消息了。”

那中年男子眼望四野,叹了一口气,也幽幽地道:“是啊。十多年了。怪想念他这个‘江湖第一风流多情美男子’的。不知这些年来,他躲在天的哪一层、海的哪一角潇洒了。”

中年女子微微一笑,接着叹道:“唉。十年前他这么一走,虽然是为了躲避若青固执的追求,但也害得若青一个女子浪迹天涯地找他。这些年来,不知她过得可好么?”

万紫至死也不会知道,十年前汤固金的离开,一方面,是为了躲避周若青强烈而固执的追求;一方面,还是为了今生今世永远不再见万紫。而万紫还以为是他跟周若青这段孽缘逼得这“江湖第一风流多情美男子”出走的呢!

“是啊!都这么多年了……”中年男子听罢也仰天长叹。他仰望梨林,朗朗星目里闪过复杂而忧郁的神色,仿佛过往的事又一一浮过眼前。

背后的梨林里似乎也传出了一声幽幽的叹息声。这两个中年男女并没有惊讶,只因这些年来,他们都已知道,生死都无法将他们三人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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