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雨落之后仍是雨,世上从此再无晴。
——题记
我不记得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同桌许愿对音乐异乎寻常的热情,反正自打进入高三以来就习惯了她在周围一众鄙视目光中献上每日一歌。她这个人非常奇怪,唱得好的时候比起原唱来几可乱真,唱的不好的时候尤其在你刷题刷的不厌其烦时就恨不得一本书把她拍飞,“因为这是我今天唱歌的气质啊。”你疑惑为什么从一张嘴里能同时吐出天籁和狼嚎时,她会这么说,一贯懵懂的小眼神顷刻间认真无比。于是,你也只能感叹造物之伟大了。
许愿不仅唱歌,还写歌。她写歌从不给别人看,也从不表演给别人听,“那只属于我自己。”这是她的言论。写歌之后她会抱着自己的吉他爬到田径场的裁判席上不管不顾的练上一天,我对此表示见怪不怪,毕竟她逃课是常有的事。曾经以为这是一种很潇洒很浪漫的行为,想象一个人抱着自己的音乐就这么沉浸在歌里的世界,温柔或痴狂的眼神只给自己感受,视界之内只有旋律,其他所有都与我无关,然而现实毕竟不是童话世界,第二天她就必须面对老师的质问和家长痛心的眼神。“何必呢?创作本来不急于这一时。”我曾经提醒过她,然而狂热如她怎么可能听得进去:“如果你真的懂创作就不会这么说,我只知道,身体里好像有一团火,是我压也压不下去的,等,我怎么可能等的了,要知道过了现在的心情,再遇见这种心情又不知是什么时候了,也许丢失的一辈子也找不回来。你能理解吗?”我知道,她说的是灵感,创作者赖以生存的养分。话已至此,作为朋友的我再硬要把她掰回正道就太不厚道了。
说到这儿你应该能明白许愿是个什么样的人。普通说法:怪人。文艺说法:活在自我精神世界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二逼说法:神经病。我们班二逼比较多,所以神经病这个绰号普适。
我想起那时我对许愿这种对音乐的狂热一直表示不屑,毕竟年轻人有个一时的冲动忽然对某个人某个事狂热无比要死要活的事也是常有,然而在看过许愿花了整整两个月构思一夜写成的某篇小说后我对她有了改观——她文采一般,写完后眼巴巴的给我这个作文高手改——那是一篇关于一个热爱写文的女生在逃学后邂逅了一个同样热爱创作的流浪歌手,在完成爱情的同时也完成了自我精神的救赎,而那个在一切意义上拯救了她的人却最终没有留下。看完后我迅速的自惭形秽了,大手一挥:“改个毛,一个字也别改。”她像得了意外的喜悦似的笑起来,那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里闪着的光我一生也不会忘记。
“每一届高三都那么相似,而每一个高三人却活在不同的世界里,演着自己的戏。”这是我某次随笔中写的话。我想我的同桌许愿是这句话最好的诠释。
有一种人就是有着一种让人移不开目光的气质。他的手插在口袋里,背影定格成一幅盛世凄凉的画面,像樊若小学课本里一幅插画上孤立的松,阳光从它枝桠透过,他就以手指天,以那样不屈的姿态挺立着。她忽然不知该用怎样的眼光去看他,明明走在人群中,却无端觉得所有人都为他让开了一条路,他就在那样苍凉的荒原里踽踽独行。樊若害怕那条路的最终不归,却又不自觉紧紧跟随。
许愿总是在各种考试前表现的灵感如泉涌。所以我说她命中和学习犯了冲,这句话真心没错。
我们是万人艳羡的省重点高中教改班的宠儿,进入高三以来时时处在常人无法理解的重压中。
一模考试前,许愿在堆得高高的试卷后面一张张的写着她的歌,我冷眼旁观,如果这时候打断她让她专心学习的话估计你会得到一句怒吼以及之后一个星期的扑克脸。鉴于之前的教训,我决定保持沉默。
谁知她晚上回到宿舍后依旧写的人事不知,两眼杀气。黑暗的夜里唯有她被窝里手电筒散发出幽暗的光,伴随不时的窸窣声。
“见鬼,要写出去写,别人就都不要睡觉了?”同舍的一个女生在辗转反侧很久后爆发。
宿舍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许愿,睡觉吧,明天还要考试。”我出来当和事佬。
许愿不声不响的下床穿衣,在我们三个的震惊中拿着她的宝典潇洒出门。
“许愿,给。”我知道她要做的事是任何人无法阻挡的,于是扔过去一条毛毯。她在门口停顿,逆着光回头,朝我略微点了一下头,抱着吉他头也不回的离开。
没有人懂许愿,我也不懂。
第二天在考场上见到她,手捧着咖啡顶着浓重的黑眼圈,手里还是她的宝典——那上面是她所有的歌——却有一种掩饰不住的哀伤流露出来。
“昨天那首歌我放弃了。”她忽然跑来,不无遗憾的说,“只是因为最后一句歌词实在想不好。”
“现在还有心情说这个?”我从最后一遍温书中抬头不耐烦的看着她。她眉毛不自然的跳了下,似乎有一丝羞愧,然而很快演变成隐忍住的鄙夷和不屑,最后这些化为一个淡然的笑容,她踏着一贯的舞步翩然而去。
樊若不是勤恳耕耘的人,这也是她逃避学业的原因之一,但她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她要写文,她要过无所束缚的生活。
“你把辍学合理化了。”他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她从中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嘲讽,这让她对他无端亲近起来。“你过的很好。”他没有用疑问句,而是用了不容置疑的语气,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是能看透她的。
“算是吧。听你的意思,你像是过得不好。”话一出口,她自觉唐突了,然而看他的脸色却全不在意:“我不会过自己认为不好的生活。”
“这么肯定?但偏偏有时生活是不依你的---话说回来,我至今不知道你的身份。”
“身份?”他点了一根烟,反问她:“ 在这么大的世界,你想以什么身份自居?”
林浩泽的话让她语塞半天。“那么,你对自己的定义呢?”她也学他高深的语气问道。
“一个守望一片海城的歌手。”
这是他给她的回答,完全符合她心目中他的形象。
“你爱海?”她用了爱字,因她觉得对他这种深刻的人来说不该用肤浅的喜欢。
“我只是想要自我,不想在社会的角色中丢了自己。”他忽然凝住的目光就那么射进她的心里。
许愿最是在老班的化学课上肆无忌惮。我想再没有哪个老师像老班那样对许愿永不言弃。
忘了说许愿的成绩,当年以接近满分的中考成绩进校的傲人资本早已是一去不复返。这一切都是“该死的音乐”造成的--这是数学老师的原话。然而无论其他科目怎样离谱,她的化学总是稳定在半死不活的状态。
我们舍友时常感叹老班的良苦用心许愿是没能体会到一点,我也时常在她一节化学课消灭十几张草稿纸用来写歌后表示异常义愤填膺,然而在看过她的化学成绩后又暗自讶然,或许,她并不是常人所想的那般自私任性,对她心存善念的人,她是知道的。
老班姓王,作风凌厉,刚正不阿。曾经用一句“老师的职责不包括陪领导应酬”拒绝校长要求宴请教育局局长时高级教师必须在场的潜规则,以一句“人的一生最重要的东西是责任,没有了责任你的人生不值一提。”把我们班训练成公鸡中的战斗机。学生中流传的此类老班的犀利行为数不胜数,老班由此获得了“犀利王”的敬称。
就是这样一位严肃的近乎古板,苛刻的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的“犀利王”,却对丝毫没有集体荣誉感不务正业的许愿一再纵容,同学们表示百思不得其解。
犀利王曾找我谈过一次话,问我该拿许愿怎么办。我说很简单,别管她。他说你也是这么看的啊,看来那孩子真的是掰不正的了。而我看他的神情完全是不想把她掰正的样子。
他说其实作为老师是应该支持学生追求自己梦想的。他说其实现在的教育最失败的就在于造就了干篇一律的对自己到底想要什么都不是很清楚的高材生。他说其实有些固守是孤独的,但不去固守又对不起自己的心,说到这儿他的表情有些许苍凉,我知道他没有任何干部职位也是因着这种固守。入戏太深的人不会去想这样值不值得,然而未曾体会过这种坚守自我的甜密与痛苦的局外人又有什么资格评判值不值得呢?
“一些东西的价值是我们自己给它赋予的,你认为它一文不值,它就是一文不值,你认为它重过生命,它就是重过生命,可是总有些人,宁可活在别人的世界里,也不肯顺从自己的心,你说这是为什么?”许愿曾经这么感叹。
“许愿,你在自己的世界里走的太远了。再深的戏也是要出来的。”我写着作业头也不抬的回她。
她定定的看我良久:“再深的戏也是要出来的,那么,你们呢?”我忽然在那一刻对我一直以来从未怀疑过的生活产生了怀疑。原来在她眼中, 我们才是那一群可笑的不肯面对自我的戏中人。脊背凉飕飕的,我知道我遇到了个强大的对手,所有的人都遇到了个强大的对手,那个对手站在你遥不可及的制高点冷眼看着你如何演戏演的丢了自己,你打败不了它,因为它就是你内心深处的自我,以及自我所涵盖的一切生活的追求和意义。
“如果坚持没有结果,那么坚持还有什么必要吗?”我毫无底气的辩驳了一句。
而后她脸上浮现出奇异的笑容:“不会的,只要你够虔诚,老天最终会被你感动的,怎么可能会没有结果呢。除非雨落之后仍是雨,世上从此再无晴。”
后来她的这句“除非雨落之后仍是雨”被在高考的泥潭中摸打滚爬的我作为激励语贴到床头时刻提醒自己,人在做,天在看。
她如今又回来了。一年的游历让她看清,没有了他,她是决计一个字也写不出来的,当初那么任性赌气的,认为自己不要依靠任何人,不想任何人束缚住了自己闲散的笔调,连他都不可以。然而那样离开了才知道,芜杂的生活让她把持不住内心,一篇篇文章的写,却都是满眼的浮躁。她于是知道,他在她生命里已经决然不是个过客了。她不在乎他会怎么看她,她只知道,自己非回来不可。
晨光微醺,海水被初升的暖阳映照得格外灿烂,她远远望着他迈着轻快的步子走来,然后忽然的站住了脚,她就知道他是看见她了。
她对他歪着头笑:“好久不见。”
他的笑意迅速漾开:“Hey,请你去看海。”
他们就那样傻笑着站定,像忽然找到回家的路的孩童,放心的站住了脚,松了口气。
“为什么不去签约?”
“我只想做自己的音乐。音乐是不能被别人摆布的。”
“我理解。”
教室里那种杀气腾腾的气氛更加浓重,一不小心就有人情绪崩溃趴在桌上大哭,刚开始大家还惊慌失措,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漠然的甚至连笔都不会停一下,连好奇的张望一下也不敢奢求。
我很快的发现在这种周遭的浮躁下只有许愿是能让我整个人由内而外的静下来的。傍晚渲染了过多色彩的阳光透过紧闭的窗户射进教室,落在她不停流动的笔尖,把她那本宝典镀上金边,我忽然发现她也是美好的。仔细想才想明白原来美好的只是那一种不戴假面浑然天成的气质。
我是说过有类人的坚持是任何人改变不了的。她依旧会抱着吉他一个人消失一整天,依旧在语文老师讲的唾沫横飞的时候唱出一句:“越是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依旧挑灯写歌,她的宝典不知不觉已经过半,有一天夜里她不知抽了什么风,开始一页页的撕,我以为她精神受了什么刺激,劈手夺过她的宝典:“你抽什么风啊,这些可都是你没日没夜写的。”
“没什么,想要进步就要承认曾经的错误。我不想固步自封。”
“行了吧,你难不成还真想在音乐上涅槃?”问完我就后悔了,因为这个问题根本不需问,她当然是想有一番作为的。
然而她的回答让我迅速的震惊了:“不想,我只想做我自己的音乐,不想其他。”
“自己的音乐,只需要记在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我心里起了一些涟漪。想起她的小说里,海天苍茫中有一个人也曾说过这样的话。
在毕业之后她的那本宝典让我暂时保存,我看到被撕了一半的本子上只留了一句话:“除非雨落之后仍是雨,世上从此再无晴。”
许愿再次让我惊讶的是她在文字上的造诣,因为她从不让任何人看她写的歌,所以我从未发现她的文采连我这个作文高手都及不上。
某次体育课后我看到我的随笔本在她的手上。
“喂……怎么不经同意就乱拿人家东西?”
“这种文章可比你那满分的考场作文好多了。”
“我也觉得。”我看着她笑起来,那是我很久以来第一次这样笑,被人理解后发自内心的笑。
“你不觉得你的文字被束缚太多了么?尽管文采不错,但这是限制你文章进一步发展的最大弱点。还是说你已经写惯了考场作文,不受束缚已经承担不起了?”
都说文如其人,我开始有些明白其实每个人都是多么不想带着坚硬的假面在生活的大舞台上庸庸碌碌,然而时常内心不够强大,招架不住坚铁般的生活的来袭,随着生活流,最后流失自己的真面。然而有些人就是可以例外,比如许愿,比如她笔下的林浩泽,樊若。
眼前的许愿陌生的我无法认识,再不是那个上课忽然爆出歌声走着路也跳起舞步的怪小孩了。
“自我对一类人来说,就是一种无法拔除的毒,可以毁灭你的前路,也可成全你的人生。饮鸩止渴,有何不可。”她挥笔在我随笔本上留下这些话。
“这世界上有些人的心是无药可救的。”林浩泽说这句话的时候仿佛含着深到底的悲哀。
樊若没有分的清楚,这是指那些扮演着社会各类角色最终分不清角色与自我的多数人,还是指他们这样还渴求自我的异类。或许各有各的苦痛吧,习惯有如毒品戒不掉,她知道多数人戒不掉假面,正如他们戒不了自我。
然而她猛地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无药可救四个字上,抓住他的手臂仿佛抓住世间最后一缕希望:“快告诉我,你的病是有药可救的。”
他的笑容深的看不见底:“傻孩子,人的肺坏了,是救不了的。”
“我不信。”她痛哭失声。她回来的时候不是不知道他的情况,然而这样的直面毕竟又是另一回事。站在眼前的这个人,这个人,就像轻烟,她抓不住了。
她想起一年前初次见面的时候,背着电吉他,永远烟不离手,桀骜的眼神总是望着天。他用一把浓黑的伞帮她挡雨的样子,她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他不回答,用风衣裹住她,在他们面前的是他最爱的海,柔和的日光下包含着世界上所有的蓝色,浅蓝,深蓝,水蓝,蓝绿,紫罗兰,整个世界仿佛都只剩下一片海了。
“可是,我戒不了你。”良久之后她轻声叹。正如戒不了自我。是你让我这样的。她很早就知道这条路最终不归,彻彻底底的不归。
高考最终还是在我们的期待与憎恨中来临了,十天之后分数出来,我在平稳了自己的情绪后迫不及待的就想知道许愿的结局。“超常!彻底的超常了!”电话那端班主任激动的声音无与伦比。
让所有人大跌眼镜也忿忿不平的是,永远只知道音乐的怪小孩许愿考到了重点线,甚至超出很多分。我想着,也许这才是她该有的结局吧,除非雨落之后仍是雨。
高考分数出来之后大家一起吃了一顿散伙饭,共患难过后的深刻的难友情节在此刻爆发出来,饭桌上没喝几杯就有男生开始说一些很感人的话,女生抱在一起抽泣着。犀利王一如往常的带着强大的气场莅临,看着这一群被他寄予厚望的孩子如何尽情挥霍自己的青春。酒过半瓶忽然来了一句:“许愿怎么没来?”
我四处张望,果然是没见到她的影子。这孩子班级活动一向不热衷,但是这一次我心里忽然隐隐的有了一种预感,该不是,她真的走向了她一直想走的一条路?
曲终人散,我走在回家的路上给她打电话。
打了两天,终于有人接起,我一瞬间对电话里那个声音充满了陌生感。
“于是……你是去了哪里?”
“我现在在火车上,下一站应该是福建莆田。我要去的是平海湾。”
……其他的我无须多问,因为她肯定会回答:“因为我想去啊。”
“你的歌还在我这儿。”
“那些,算是埋葬我一段时光吧,既然丢了也没打算再要回来。那上面一句话是留给你的。”遥远的声音从一千公里外传来。
“许愿,你一定有什么事在瞒着我们吧。你知道,如果不是一个什么都看透的人怎么会揭开自己的伤疤,指给人家看说这是玫瑰的吻痕?”我顿了顿,问出心里那个很久的疑问。“你的唯一的一篇小说,到底是怎么写成的?一个尚未经历世事的小丫头怎么能写的出那种滴着血的文章?”
“你难道不相信这是真实的吗?”
“……”整个世界都失了色。我抬起头,心里无限的悲哀,却又宛然无限的开阔的样子。
“我这次出来就是看他来了,他不叫浩泽,我也不叫樊若。”
“于是,接下来呢?你的打算?”
“还是那句话,我要做自己的音乐。什么都阻挡不了我了,除非……”说到这儿她忽然停住,我一瞬间笑了。我猜我是懂了她的意思。
放下电话,我一时失去了语言的能力,很久之前一个女孩子嘟着嘴怒气冲冲朝我喊出的那句:“除非雨落之后仍是雨,世上从此再无晴。”萦绕在耳畔,而后渐渐散去在一千公里外的平海湾。
清晨她站在海边看日出,看那生机活跃的金色光芒将海的沉睡唤醒,从海底深处传来婴儿初醒时酣甜的呓语,晨光吹拂她的长发,把她的额发拂起来又放下去。
她听见有熟悉的脚步声从身后渐近,这想必是费了很大力气的。
此刻他竟步履清晰地向他走来,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他。
“日出很美。”她轻轻说。
他在她身后扬了一下嘴角:“关于生所以很美,然而夕阳也很美,正如死也可以很美。”
她觉出他话里的意味,对他来说甚至丝毫没有放在心上的苦味在她心头萦绕了很久。
“我知道你最终是要走这一步,我是懂的。”她心里泛起大片大片的悲戚。
“这一步也是早晚的事,但我想用自己的方式走。”他的声音被海风带的很远很远。
他在离开之前要了她一缕头发,她看着他很小心的放到自己贴着胸口的口袋里,她的心一下子就湿润了。“你要好好生活下去。也替我生活。”
“等等。”她在他迈步跨过自己的一瞬间攥住他的袖子,然而却顷刻间失语。
他停在那里,定定的等着她。
最终她很果断的放开手,看着他走出去。他在不远处停了下来,她静静的等着不言语。良久他的声音传来:“我也戒不了你。”世界就在那一刻豁然开朗起来,她听见自己心里有个声音在回答:“我知道,我一直知道的,我知道你也一直知道。”
此刻大海像母亲般向他敞开自己博大柔软的怀抱。他迈着蹒跚的步子奔赴大海,像回到生命起始,尚不会走的婴孩摇晃着奔赴母亲。
一只海鸥扑棱着翅膀低低飞过。身后涛声依旧,樊若忽然知道自己该往哪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