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呜呜哭着跑进了软英屋,软英娘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吓得忘了自己的悲伤急忙问:“雪花?你咋了?谁欺负你了?”
“没人欺负我,是我娘她、她……”
“你娘又打你了?”软英娘抹了一把泪脸说。
“她打我,她从来都不考虑我的感受。大娘,你瞧她把我打成啥了?呜呜……”雪花哭着撩起衣服让软英娘看她身上的伤。
“你娘咋这样?小时候打就打了,你都这么大了咋还……”软英娘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雪花娘愤怒地跑了进来,吓得她把没说出来的话咽了回去。
“你个不要脸的东西,我瞧你能跑哪儿。你跑,你跑,我叫你跑!”劈头盖脸的巴掌象雨点一样落在雪花身上。
软英娘急忙拦着说:“她婶,孩子大了你不能再打了。”
“我不打?我三天不打她就上房揭瓦。你知道她在外边都干了啥吗?还有你,大嫂,你也审审你这个考上大学的凤凰吧,甭叫她也谈乱爱飞了你都不知道。”
“谈乱爱?啥是谈乱爱?”软英娘疑惑。
“谈乱爱就是不要脸地自己找婆家。”
正哭的雪花听到娘又骂自己不要脸,也朝她吼道:“我咋不要脸了,我偷谁摸谁了我不要脸?”
“自己找婆家就是不要脸。告你说,趁早对那个啥鳖蛋死心,没有我的许可你嫁不了他。”
“我就嫁他。除了他这辈子我谁都不嫁。”
“你敢!我还指望你给小忠换亲!”
“甭想!我不换!”
“你再说句不换试试?”
“不换不换就不换。”
“你个死妮子不想活了,我叫你犟,我叫你犟!”雪花娘随手抄起门后的扫帚又朝雪花劈头盖脸地打。
“你打,你打,你再打。打够了没有?我现在就找铁蛋去!”雪花怒冲冲地跑了出去。
“你还敢跑,今儿个我要不锁起来你我就不叫你姓闫。”雪花娘一见雪花跑了,急忙往外追。
软英也从屋里跑出来说:“婶,你甭打雪花了,你瞧你都把她打成啥了。”
“甭打她?软英,这不怪你吗?你和她一起上学,她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你咋不告我说?”
软英娘见雪花娘又怨软英,急忙上前解围说:“她婶呀,你别这样一句不要脸,两句不要脸地说孩子。她大了,你得给她留点面子。”
“给她留面子?她咋不给我留面子?”
“都是自家娘儿们,有啥事不能慢慢说?甭着急。雪花这孩子和你一样都是急性子……”
“我就是个急性子,我没有养出象你那样争气的闺女。”雪花娘撂下这句话,人也走到了院门外。
“真是个火药筒,你婶这人呀,唉……”软英娘摇了摇头不说了。
“娘,我头疼,我去屋里躺会儿。”软英说完也不等娘说什么,径直向自己的卧室走去。
“英,你早饭也没吃,想吃啥我给你做点吧?”娘望着软英的背影小心地说。
“我不饿,不想吃。你叫我自己静会儿吧。”
软英说完走进屋就关上了房门。她不想叫娘再进她的房间,因为雪花的到来就象一石激起千层浪,牵出了软英心灵深处的涟漪。望着桌子上被撕成两半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她叹道:通知书呀,你给我带来了名气,带来了骄傲,你让乡亲们把我当成不平凡的人,可你咋不叫我不平凡地上学走呢?满以为你是我的信使,能让我名利和爱情双收,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给我带来的却是这么多忧愁?苍天啊,既然你要叫我换亲何不在没考大学前,为什么要在我扶摇直上的时候剪断我的翅膀?
泪水点点滴滴地洒到通知书上,她控制不住地又失声饮泣。哭得自己站不住了,她又扑到床上哭。也不知哭了多少时间,村外响起了长长的哨音。是志超,志超来了,这个熟悉的名字从软英的心头飞掠,软英一激灵从床上爬了起来,可是爬起来的她又重重地倒在床上。志超来了又如何?他能给哥哥说来媳妇吗?他能叫自己不用换亲吗?不,他什么也做不了,他来只能叫自己更痛苦,他来只能叫自己更难受。他给不了自己什么,自己也给不了他承诺,不见了吧,也许不见更合适……
口哨声在村口响了一遍又一遍,而软英的心里也疼了一次又一次。志超呀,我不想见你了,我的心太乱,我的心太痛,我不知道我见了你该怎么诉说。我也不知道我见了你该如何表白。你走吧,我怕见了你我会痛哭,我怕见了你我会收不住地哭倒在你怀。走吧,我不去见你了……
“英,我给你做了一碗酸面条汤,趁热吃了吧。”就在软英心乱如麻的时候,娘给她端来了面条汤。
“英呀,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按说,娘该给你一段时间考虑,可是人家不等咱,错过了这个茬娘怕没有这么好的姻缘。所以娘想叫你、叫你明儿个去相亲。英呀,你别恨娘,娘不只想叫你换,娘也想叫你好。这是个好茬呀。”
“娘,我现在不想说这事。”软英一听娘又来说换亲,烦躁了。
“好,好,不说。不说。你先把饭吃了吧。”
“我不想吃。你把它端走吧。”
“英,我知道你生气,可生气也不能和饭生气。吃点吧,只有吃了饭才能抗住病。”娘端着饭拉住她的手,要她起来吃。
“我不吃,我不想吃。”
“孩子,人是铁、饭是钢,你不吃饭我……”
“不吃,不吃,你端走,我叫你端走你没听见呀!”软英猛地一推,娘端的面条汤一下撒到床上。娘一见软英推洒了饭,赶忙掀了被子检查软英的身上说:“孩子,烧到你了吗?哎哟,撒到腿上了,都是娘不好,娘不好,孩子,娘委曲你了……”
娘边说边收拾,看着娘象做错了事的孩子那样陪小心,软英忍不住又哭了说:“娘,我不想换,我不想换呀。”
“娘知道,娘知道,别哭,孩子,孩子,你别哭。你一哭,娘的心就象被刀割一样。娘就你这一个闺女,娘也舍不得让你换。你要不乐意,咱就不换了,不换了。你别哭,别哭。你再哭就把娘的心哭碎了。咱不管你哥了,他就是打光棍咱也不换了,英,别哭、别哭了。趁着上学还不晚,明儿个我就给你借钱去。别哭了,孩子,孩子,你就别哭了……”娘把软英抱在怀里一个劲儿地陪不是,一个劲儿地安慰。
这是一个灰色的日子,也是老天捉弄人的日子,想见软英的志超没见成,想见雪花的铁蛋也空叹。她俩怎么了?往常只要口哨一响就能见到身影的,今儿个怎么了?志超不知道,软英正处在难以取舍的痛苦边缘,铁蛋不知道,雪花正和娘闹得不可开交……
太阳就要落山了,但这个灰色的日子并没有和太阳一样隐去,就在娘准备烧火做饭时,香云又来了。她还是大呼小叫,人未进屋声先到说:“兰英,商量好了吗?我可是为你连家也不敢回了。”
“连家也不敢回了?啥意思?”软英娘急忙从灶房里迎了出来说。
“啥意思?你说啥意思?这好茬我给你留着,人家明旺还在家等我答复呢。说吧,换是不换?要是换,今儿个我就回家告人家明旺说,人家有了。要是不换,今儿个我就住你家不走了,明儿个直接去给人家明旺说。”
“那你今儿个甭走了。”
“你真的不准备换了?”
“我不想叫闺女难受。她一天都没吃饭了。”
“一天没吃饭就把你吓住了?这是闺女害羞呢?谁家的闺女说婆家能大吃二喝呀?”
“香云呀,这不一样。我家闺女考上了大学,你说我不叫她上学还叫她换亲心里能好受吗?”
“是归是,可上了大学就不找婆家了?婆家还得找。我去给她说。她在哪儿?”
“别去,孩子哭了一天了。我不想叫她换了。”
“这可是你说的,赶明儿我把这个茬说给明旺,你可别后悔,也别说我不给你找好茬。”
“我……。我……。”
“你啥?再和闺女说说吧,这可真是个好茬。错过了这个机会,说不定再也找不到这么小的对象了。别忘了,你可只有这一个闺女,要是不叫他换亲,我瞧你家的血脉咋着往下传。”
媒人的话触动了娘心事,她不由落泪了:“香云呀,不是我不想拿闺女换,我是见不得她哭呀。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说这……”软英娘哽咽了。
“哭,你就知道个哭。小时候没主意,到老了你咋还这样?叫我说,正事是正事,不能由着孩子们。”
软英从屋子里走出来了,娘一见,急忙擦了一下泪说:“英,你咋出来了?好点了吗?穿好衣裳,别叫伤了凉。”
媒人说:“闺女,瞧你娘多知道疼你。她养大你们不容易,有啥事你们也得为她想想。瞧见了吗,我和你娘同岁,可她的头发都白了。你知道这是为啥吗?娶不上媳妇愁的。给你哥换吧,姨给你说的这个茬可是打灯笼难找……。”
“你和我娘说吧。娘,我想去雪花家,晚上饭不吃了。”
“孩子,你婶正和雪花生气,到她家你可要说话有分寸,别叫你婶又把气撒在你身上。”
软英答应一声走出了家门。她来到雪花家,雪花娘正在做饭。软英说:“婶,我感冒了,叫雪花陪我去看看医生吧。”
“去吧,你俩就是合穿了一条裤。看好她,别叫她跑了就中。”雪花娘没好气,也不知是冲软英还是对雪花。
“你要再打我,有我跑的一天。”
“跑跑试试?我不打断你的腿!成天和我过不去,早知你是这么个败兴鸟,还不如生下你就按到尿盆里咕嘟死你。”
“你咋不咕嘟死我?”
“咕嘟死你了就没有这祸害。”
“雪花,甭和你娘吵了,我的头好痛,你还是快点陪我去弄点药吃吧。”软英见她娘俩吵得不可开交,赶快拉着雪花走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