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们个个担惊受怕的时候,志超的来信摊在了铁蛋面前。只见铁蛋眉头紧锁,不时地搔头叹息,信上说:铁蛋,你帮我去凤凰岭打听一下软英的消息吧,到校两个多月了,我往她的学校写了好几封信,可不知为何都被查无此人退回。我真想到她学校去找她,可我又想起她说过,我要是敢到她学校去,她就不理我。铁蛋,你和雪花与她有书信来往吗?如果没有,也请你转告雪花到软英家把她的情况探明速来信告知。我真的好担心、好担心……
志超的疑问让铁蛋发愁得抓耳挠腮,因为他知道,软英早已给他哥换亲出嫁了,可只有志超被蒙在鼓里。怎么办?志超担心软英,这事不能一直瞒着他吧,要不,我可真不够哥们儿。想到此,铁蛋提起笔迅速地写了起来:“志超,软英出嫁了,只有你蒙在鼓里。作为朋友,我希望咱们四个人都能携手走进婚姻的殿堂,白头偕老,可面对软英执意的换亲,我却干着急没有办法。因为这是软英自己的选择,她要成全他哥的婚姻来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我能说什么?你说我能说什么?软英的选择没有对错之分,我想挽救无从下手……。志超,不是我不告诉你,是软英怕影响你学习,她怕你知道了只会徒增苦恼。你说,她这样地在乎你,我咋能不守信用地走漏消息告诉你叫你耽误学习?”
写到此,铁蛋忽然不写了,是呀,软英怕耽误他学习,难道自己就不怕吗?他可是这大山里的希望呀。不,不能不守信用,自己答应过软英要保密,半路就不能失信。因为就算自己告诉了他也于事无补。想到此,铁蛋撕了信纸暗暗叫苦说:上学时笨,毕业了还笨,我真是笨到家了!软英的事管不了,雪花的彩礼凑不够,志超,你们都把我难为死吧……
铁蛋没有和志超说实话,但为了给他一个交待,铁蛋只好说软英娘没有给软英弄够上学的钱,所以软英没有去上学。接到信后,志超又很快给铁蛋回了信,他说就算软英没有去上学,也该给自己写封信,为啥软英忽然不理他。铁蛋说软英怕影响他学习。志超不信,他要铁蛋转告软英他很想念她,叫她无论如何给自己写封信。没办法,铁蛋只好通过雪花叫软英给志超写了一封信。
一来一回的信件,就这样到了放寒假。走在家乡的小路上,他的心情无比激动。半年了,自从踏进大学的校门,除了紧张的学习,就是思念家乡、思念亲人和朋友。特别是软英,从小学到初中,他习惯了和她一块儿上学,习惯了和她在学习中比赛竞争。可是自从他们考上大学,就天南海北地没有了消息。尽管他往软英的学校写了不少信,可是石沉大海,每次都有去无回。后来听铁蛋说软英没有去上学,他的心疼痛无比。软英不给他写信,也许是她没有上大学感觉和自己拉开了距离吧,可是自己不嫌弃她呀,难道她不知道自己的心?
这下好了,放寒假了,软英不给他写信,他可以去见她。软英,不管你上没上大学,你都是我的心上人,这辈子我志超对你不离不弃。在夕阳的映照下,怀着就要马上见到软英的喜悦,志超快步如飞地直奔铁蛋家。熟悉的声音传进屋内,已有好久没听到这样喊自己名字的铁蛋顾不得答应就从屋里跑了出来说:“志超,我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你。放假了?”
“放假了。怎么样,我够哥儿们吧?没回家就来找你。”
“够朋友,够义气,上了大学没忘咱。知足了。”
“你知足了还有她们,今儿黑有空吧?咱到凤凰岭找她俩?”
“找她俩?今晚?志超,你刚来,还是歇歇再去吧。”一听志超说要去找她俩,他就知道志超想见软英了。可是软英已出嫁,他不能叫志超再去找她。
“我又不累歇啥呢,好长时间没见你们,想死我了。”
“晚上天太黑,你还是……。”
“黑怕啥,咱又不是没走过夜路。就这样说定了,我先回家见我娘,吃了饭我就来找你。”志超说完走了。
望着志超兴冲冲的背影,铁蛋为难了。怎么办?软英已换亲,而且她的婆家还在离此十多里地的金鸡岭。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在没有征得软英同意的情况下,他不能叫志超知道真相,可是不叫他知道又怎么打消他的念头?
一顿饭的工夫,铁蛋觉得好漫长,他想不出什么理由能阻止志超。但是他坚定了一个信念,今晚无论志超怎么说他也不能叫他去找软英。
“铁蛋,吃过饭了吗?咱走吧?”
“你刚来,还是改天再去吧。”
“咋了?往常一说去找她们,你尽头十足,可今儿个咋象是霜打了茄子?和雪花闹别扭了?”
正在找不着借口的铁蛋一听志超说他和雪花闹别扭,就借坡下驴说:“是,这段时间她不理我,就是去了她也不会见我。”
“他不见你还有我呀。再说了,就算雪花不见你,你也陪我去见软英呀。我和软英半年都没见面,那感觉就象过了十年。真是的,你们没离开过不知道珍惜,走吧,见了面我给你们上堂政治课。”志超拉上铁蛋就走。
“明儿个去吧。”
“我见她心切,走吧,今儿个我必须见到她。你要再婆婆妈妈,你就不是我哥儿们。”
铁蛋没词了,心里说:没法再拦了,听天由命吧,走一步说一步。。
当他们来到凤凰岭村口时,志超激动地说:“铁蛋,我有好久没吹口哨了。想想上学时,咱们可真逗,我的哨声居然成了软英和雪花上学的闹钟。”
铁蛋没接志超的话。一路走到现在,他的心里都在犯嘀咕。他期望雪花听到志超的哨声不要出来。因为她要是出来了,志超肯定和她要软英……
“铁蛋,你和雪花到底怎么了?给我写信时你不还说在争取你们的婚事吗,这会儿咋又和她闹上别拗了?”
“这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的事儿。志超,我真怕见雪花。”
“打起精神来,有事我来掰。准备好,我可要吹了。”志超说完把手伸进嘴里连吹了三声口哨。
铁蛋不安地来回踱步。他在心里默念着:“雪花,不要来,你可千万不要来。你来了咱俩没法和志超交差。”
等了一阵,不见人影。志超有点焦急说:“奇怪,这么大会儿了,她们咋还不出来?”
“估计她们不会来了,咱们走吧。”
“难不成你还和雪花记仇呀。铁蛋,我可告你说,把心摆正了,不须打退堂鼓。”
“可她们要是不来你准备在这儿等一夜呀?”
“再等等吧,她们一定会出来。我就不信我离开她们半年了她们就没有一个人想见我。”志超充满自信地说。
就在这时,凤凰岭村口露出了雪花偷偷探出来的脸。她一见铁蛋和志超站在村外的山坡上,自言自语说:“妈呀,真的是志超回来了。怎么办呀,我要是见了他,他问我要软英我该咋说?”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只听铁蛋说:“志超,走吧,雪花不会见我的。”
“可软英该来见我呀?”
“肯定是他们不知道你来了。”
“咋可能?我的哨声他们能听懂呀。”
“可你不在的时候,我也是吹口哨约他们呀。他们肯定把你当成我了。走吧,咱们明儿个再来。”
“铁蛋,你说是不是软英不想见我?”
“甭想恁多了,幸许她根本就没有在家。走吧,还有二十多天的假期,想见的机会多了。”
听到他们的对话,雪花断定志超不知道雪花已换了亲。但志超现在要见软英,怎么办?我总不能一见面就告他说软英换亲了吧。听铁蛋的口气,他也没有准备叫我见志超,还是走吧,明天找软英商量对策去。她自己做的局还得她自己解决。
就在他们为软英的事纠结时,软英正坐在煤油灯下看书,躺在被窝里的玉柱不高兴地说:“整天瞧个这有啥用?光煤油你就点了两瓶半。别瞧了,睡觉。”
“我不瞌睡,你先睡吧。”
“不瞌睡,不瞌睡。每天叫你睡,你都说不瞌睡。真以为我是傻子呀。告你说,不想和我睡找别的借口。别浪费我的煤油。”
“我不就是瞧会儿书吗?你……”
“你这是瞧书吗?你这分明是躲我。你的心没有在我身上,你以为我不知道?甭忘了,娶你我是有代价的。不好好和我过,你以为玉花会在你家好好过呀。”
“嫁给你我已认命。不用总拿玉花来要挟。再说了,玉花和我哥就不好好过,三天两头往这儿跑不说,你们还私下嘀嘀咕咕,鬼知道你们兄妹俩在捣啥鬼。”
“我们就兄妹俩,不象你有爹有娘有兄弟。你说她有事不和我说和谁说?”
“那你咋不劝劝她和我哥好好过?”
“你知道我没劝?只要你和我好好过,她就不会生外心。别说了,赶快睡觉。”
睡觉,睡觉,软英最怕的就是晚上睡觉。她不想和他睡,她只想逃离他。可是她逃不了,这里是她的家,这里是她千万个不乐意但又不能不要的家;而玉柱是她男人,是她千万个不乐意但又不能不把身子交给他的男人。望着玉柱那不高兴的眼神,软英叹息一声只好脱衣睡觉。玉柱吹熄了灯,又象往常一样占有了她的身体。每当这个时候,她的心总是撕裂般的疼,她在心里千百遍地喊:志超、志超,为什么这个人不是你,我想你,我想你……
雪花一夜没睡好,想着志超和铁蛋在村口的等待,想着软英已出嫁而在外上学的志超却被蒙在鼓里全然不知,想着她为软英保密而没法和志超见面,想着软英不出现她和铁蛋两人都无法向志超交差,她再已无法在床上躺着,所以天刚亮就风风火火地赶往凤凰岭来找软英。
一见雪花到来,软英诧异又惊喜地说:“雪花?你咋这么早跑来了?慌里慌张的出啥事了?”
“还说呢,都怪你,快把我急死了。”雪花的话还没说完,玉柱来到了她面前说: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雪花呀,这么早跑来找软英有事吗?”
一见玉柱,雪花清醒了。软英不是和她一块儿上学时的软英,她是人家的媳妇了,今儿个想带软英走,她得给人一个合理的借口,想到这儿,她急中生智道:“俺姑有病住院了,我大娘让我来叫软英一块儿去看俺姑。”
“咱姑住院了?啥病还住院?严重吗?”一听说姑住院,软英着急了。
“还不知道。人家捎信来了。说是咱姑想咱。叫咱到医院侍候她两天。软英,你快点收拾收拾跟我走。”
“玉花知道吗?”
“我没问。你那妹妹呀,比个公主还公主,整天嘟噜个脸谁敢和她说话呀?!我是个牛脾气,她不给我好脸我也不去她跟前巴结。不过,姐夫,我可告你说,软英和玉花不一样,她是我姐,我想她了就要来看她。你别和你妹妹一样不把我当人!”雪花一见玉柱要盘问,唯恐他不放软英走,于是先给玉柱来了个下马威。
雪花就是雪花,生就的一副天不怕地不怕。一见雪花生气,玉柱赶忙陪笑脸:“雪花,我就是随口一问,瞧把你急的,我又没说不叫软英走。软英,咱姑有病你就和雪花一块儿去看看,也代我向她问个好。我给你拿钱去,路上给咱姑买点点心。”
“姐夫,你还知道给咱姑买东西呀,这要叫咱姑知道了,不定多高兴呢。”雪花一见玉柱上钩,连夸带催促软英说:“软英,天不早了,快去换衣服,到咱姑家就晌午了。”
“软英,早去早回。你可要知道,我得下地干活,家里还有鸡呀猪的得喂。你……”玉柱边给软英递钱边说。
“放心,我不会把她卖了。要是俺姑没大碍,我们也就是住个一两天的光景。软英,咱们走。”
玉柱把她们送出了门,当她俩走出村,雪花扑哧一笑说:“软英,你那个玉柱可真有意思。”
“别贫了,我知道你说的是瞎话。找我啥事?”
雪花戳了一下软英的门心说:“还说呢,有人想你了,他在咱村口一个劲儿地吹口哨,吹得我半夜睡不着。你说我不把你叫回家谁来应付呀。”
一听雪花说吹口哨,软英的眼圈红了。她声音颤抖着问:“他回来了?你告他说我的事了吗?”
“没有你的应许,我敢呀?”
“你是叫我去见他?见了他我咋说呀?”
“你想咋说就咋说,我才不管呢。为你背了这么长时间的黑锅,你该给我和铁蛋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