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左右,天地一片寂静,雷电轰鸣早已远去,孤零零的山庄犹如一位寂寞了千年的老人,随时都可能在岁月侵蚀之下完全坍塌。
地道里没有光,眸子里所剩的只是亘古以来的黑暗,路铭缓缓地迈着脚步,生怕脚下会发出一点声音。他的全部注意力却是放在了两只耳朵之上,以此来辨明辛管家的方位。
辛管家的脚步声却是越来越弱,到了后来几乎是耳不可闻。黑暗之中却射来了点点辉光,路铭猜想,此刻辛管家只怕已打开了地道的板砖,否则外界的光芒也不可能照到地道中来。
路铭停住了脚步,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一种莫名的恐慌从他心间浮过,此刻无论如何也不敢再向前迈出脚步。他隐隐感觉辛管家已察觉出了什么,只要跟了上去,立马就被他逮了个正着。
时间一点一点地逝去,路铭几乎都要屏住了呼吸,只觉得烦闷异常,可是他完全忍住了,连一丝一毫的声音都没有发出。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脚步声从地道上方传了来,想来辛管家又开始走动了。路铭明白时机已到,迈步又缓缓向前走去。方才虽是有惊无险,但辛管家有所怀疑,这次路铭跨步却是更加细微。好不容易挨到了地道口,他也不伸出头来,只是将耳朵贴在墙壁上,听到脚步声离地道口很远,这才缓缓探出头来。
这是一间空旷的小屋子,大约有40平方,整个屋子空旷旷的没有多余的杂物。只在屋子东北角对着一些东西,上面盖着白布,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东西。
路铭料想,这里是火药库,那些东西应该是火药。他远远只见辛管家弓着身子,用手向白布里面的东西抄了抄。此时凌晨时分,屋子里只有西北角盯着一盏煤油灯,而且还被灯罩裹得严严实实。路铭猜想,这该是害怕煤油灯溅出火星,碰到那些火药。
在微弱的煤油灯映衬之下,辛管家的人影也有些闪烁。只见他弓身望了好久,忽地嘿嘿冷笑了数声。
路铭的心蓦然一颤,只道是他发现了自己。却又听这辛管家自言自语:“夏晨啊夏晨,你想用火药炸死我,只可惜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你的鬼蜮伎俩不可能瞒得过我!”
路铭乍闻之下,心跟着扑通一跳。他不敢相信辛管家竟知道了他们的密谋,脑海一时闪过千百个念头,就是不明白是谁泄露了秘密。
他一惊一乍之余,忽然想到要是这个时候辛管家再从地道返回,地道狭窄无处可躲,肯定会被发现。他正欲回步宿身,只见轰然一声巨响,东边墙壁从中分裂开,出现了一个大门。
不知何时,辛管家已站在了大门之旁,大跨步走了出去。
又听轰的一声,待辛管家走出去之后,大门又自行闭上了。
路铭从地道之中爬了出来,长长喘了一口气,走到东北角,将白布掀了开。两排木箱分两层堆在那里,总共有八个木箱。他打开了就近的木箱,里面黑魆魆的,果然都是火药。一时呆在那里,心想:“这里整整有八箱火药,其威力之大,只怕能将整个幽隐山庄夷为平地。”
他不敢就此出去,生怕会遇到辛管家。在此待了许久,仰头见木箱上方有个黑色按钮,知是大门的开关,将手往上轻轻一按。
墙壁从中分了开,屋外传来一阵冷风。他不再停留半分,迈步走了出去。此时已是凌晨四点,冷风嗖嗖,格外地寒冷。
路铭自顾自地抱紧身子,抬头一看,见西侧正是幽隐山庄,当下脚步迅疾,要早点赶回山庄。只是快到山庄之时,却见远处有红色的点点星火。天色正暗,根本瞧不清楚是什么东西。
路铭放缓脚步,缓缓向那个红色星火走了去,他生怕有人,刻意不发出一点声音。只是将要靠近之时,却听那边一个人咳嗽了一声。
路铭心都似惊得跳了出来,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只见那团星火嗖的飞了出去,落到了地上,跟着又传来了方才的咳嗽之声。
“原来是个烟头!”路铭顿时醒悟过来,那个咳嗽之人将手中未灭的烟头扔了出去,黑暗之中,就像那团星火飞了出去一般。
可是到底是谁在那里?
路铭根本想不出,在这样漆黑的夜晚,更看不清对方的相貌。路铭心里虽然犹疑不决,他的心倒是沉稳异常,当下俯下身子,一动不动,一双眼睛直直地向那个方向望去。果见漆黑的夜里有一个模糊的黑影,因光线太暗之故,根本瞧不清他在做什么,只是模糊间看到他的身子抖了抖。
而后,传来了奇怪的窸窣声。
路铭心中正自奇怪,再向那人望去,却见他挥着什么东西不停地向地上刨去。虽然看得并不清晰,路铭也已猜出这人肯定在挖掘什么东西。当下心中好奇:“这人到底在挖什么,而且还是乘天黑挖掘,肯定是一件不见光的东西!”
时间匆促,不知不觉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皮似的白。路铭这时才看清,原来那人竟是幽隐山庄的主人夏晨,此刻他衣衫褴褛,精神也有一些颓废,他手上挥动的却是一把锋利的锄头,地上的泥土翻飞。
忽听一声铁器碰撞的声音传了来!
夏晨将锄头一扔,俯下身来,手不停地向泥土翻去。由于路铭伏在地上,角度不好,根本看不清泥土里有什么东西。却听到夏晨冷冷笑了一声,自语道:“这才是我的终极武器!”又见他站起身来,手里捧着一个铁盒子,轻轻一掰,铁盒子已经打了开。夏晨冷笑着将手伸向铁盒子,拿出了一件黑魆魆的东西。
路铭在那瞬间,心跳骤然加快,原来夏晨手里拿着一柄手枪!
夏晨将手枪拿在手上,对着空处瞄准了一下,然后又将手枪放了回去,抱着铁盒子走了开。
路铭望着夏晨远去的背影,长长吁了一口气。他万万想不到夏晨会有手枪,他既有如此武器,为何要用火药来炸辛管家,还不如直接拿着这把枪干净利落。
转念又想:“他让我和他联盟,用炸药对付夏晨看来是假,这应该是他故布的迷魂阵,然后用不知什么方法透露给辛管家。辛管家一心防着火药,根本不会想到夏晨手里还有一把手枪!”路铭想到这里,心里惊颤不已,这个山庄里,哪个不是用心恶毒?从善于利用男人的柳桐,到孔武有力的辛管家,他们都以为自己很聪明,却都没能想到夏晨还留有最后一招。
夏晨平日里一向冷酷,乍看只觉他是少不更事的纨绔子弟,可是谁能想到他会隐藏得如此深沉。原本他想结盟,路铭还以为他是真心实意,竟没想到这只是一个幌子,只不过是为了削减辛管家的注意力。
路铭想通了这些事,额上汗珠却惊得涔涔而下。整个山庄用心之毒,只怕没人能比得上这夏晨。原以为辛管家暴戾、嗜血,不想这个夏晨却是更难对付的一个人。
现在唯一想不通便是,是谁将夏晨要用火药对付辛管家的事泄露出去?当时屋子里只有三人,除了夏晨,剩下的就是秋水瑶了!
路铭的心跟着猛颤数下,“莫非夏晨早知秋水瑶和辛管家是一伙,这才找我结盟,却故意乘秋水瑶在的时候,将要火药炸辛管家告诉了我?”他越想心越是痛楚,无论是那封信,还是这个推理,所有的一切都指着一个人——秋水瑶!
“她在骗我……骗我……一个死的人怎么可能会复活呢?”路铭只觉痛人骨髓,心就像被凿子凿一样痛楚难忍,又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然后他迈步疯狂地向前跑去,也不辨方向,离了山庄好远,仰天大叫起来:“她在骗我——”这个声音飘了出去,整片清晨天空,都充塞着他的吼叫之声。
一声叫罢,顿觉心中郁闷之情减了不少。低着头坐在了地上,只觉这世上所有的人都会骗他,心灰意冷之下,使劲攥了攥拳头,指甲刺进了肉里,涔出了丝丝鲜血。
第八日的阳光终于照了过来,东边天空红日初升,半边天空也是赤霞一片。此时早上五点三刻,冷风拂面。路铭眼望旭日东升,心中却想:“这世上万事万物似不曾有一瞬,我又何必自伤自恼?即便她真的骗我,只要将心放宽,又有何妨?”虽是这样想着,那种心痛却是不能消减一分,长长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方要迈步走回幽隐山庄,忽听远处传来砰砰的脚步声。
路铭展眼一看,却见西边一个小山般的躯体不停地移动着。他骇得惊魂失措,立马卧倒在地上,原来刚才砰砰之声是步氏巨猿脚踩地发出的声音。
此刻乌金初生,这里距幽隐山庄只有一千来米的距离。他微微抬头,只见步氏巨猿步伐缓慢,时不时地东张西望,脸上的毫毛也在这晨风吹拂之下一颤一颤的,甚是吓人。仿佛美国电影《金刚》的画面,而它所此刻正是向着幽隐山庄的方向迈去。
路铭惊得将头深深埋到了地上,这个步氏巨猿的品性,他最熟悉不过。此时山庄人影凋零,而夏晨又和辛管家展开了内斗,只怕这步氏巨猿到时,所有的人都将归为尘土野魂。
他想到了这里,打算自己一走了之。在他心中,秋水瑶已和辛管家合谋,本不欲再管她的事情,可是转念又想,总觉得心有不甘。他现在很想向秋水瑶当面问个清楚,这样即使自己被骗,也可以死了那条心,以后再也不提秋水瑶这个人。
想到了此处,他再次将头抬起,只见四野茫茫、天地辽阔,大地之上,只有幽隐山庄孤零零地立着,竟然看不到了步氏巨猿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