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苍茫,迷雾深种,纵庭庭苑苑曲径而就,一片水月,一隅晴川,怎一个云遮蔽日,断了廊桥遗梦。
大漠苍凉,皓空朗朗,然渺渺茫茫一望无垠,一株异草,一笺芬芳,诉十阙回心婉转,埋葬黄沙凄怨。
她是草原上的彩凤,马背作脊梁,文殊荡心海,她是民族文化大融合的先锋,她是传道者、文华的开疆拓土人。
萧观音,少数民族第一女诗人。
今天的中国是一个多民族的统一大国,泱泱十多亿人,56个团结的民族。中国文明的源远流长,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中国历史的丰富多元,都与中华民族大融合有着不可分割的血脉联系。没有交融不会渗透,没有撕扯不会摈弃,没有反反复复的拉锯割舍,不会有今日璀璨的华夏文明。以华夏民族为核心的几次大融合,先从华夏族的孕育、迁徙、整合开始,再到魏晋南北朝时期汉族人去往边疆,少数民族则迁往内地,特别是北方“五胡”匈奴、鲜卑、羯、氏、羌等在黄河流域逐渐建立起政权,标志着各族人民大杂居的生活形态十分明显了。而辽宋夏金元时期的民族大融合,除却生产生活的相互融入,更重要的是文化的交流融通,形成了前所有未的发展局面,其中最为丰富璀璨的当属辽文化,代表人物为辽道宗耶律洪基的第一任皇后萧观音。
历史上的冤假错案比比皆是。但是,历数众多案件,有一桩却非常蹊跷,不但影响了一个家族,一个王庭,更直接加速了辽国的衰败进程。单从这点看,就不是一般的小案件或者正常的案件。这个案件的“主犯”就是辽国的才女皇后萧观音,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儿,牵动了一桩什么样的大案要案,扼制了辽国的前程发展?先得从萧氏家族说起。
自耶律阿保机创建辽国以来,耶律一族成了辽国的第一大族,同时,与之比肩的还有一个根深蒂固的大家族,那就是萧氏家族。辽国的皇后基本都来自萧氏,旁落他姓的时候极少。这种联姻方式稳固而延续,两个家族强强携手,地位牢不可破。萧家将门虎女,历史上有两位皇后影响力最大,一位是辽景宗睿智的巾帼皇后萧绰,铁腕的政治人物。一位是辽道宗耶律洪基的皇后文殊女子萧观音,温婉的才情丽人。她们一刚一柔,一静一动,一张一弛,谱写了辽国女子的优秀篇章。萧氏女子彰显的风范,萧绰为一类型,她代表了契丹女子的普遍形象,而萧观音却是契丹文化和中原文化大融合后辽国女子的新形象,进取中有保留,融入中有冲突,创造中有难点。毕竟这不是一场彻底的文化革命,会形成一定的盲点和误区,萧观音就是踩了雷点的人,最终含冤而去。
史书上记载的萧观音,自幼能诵诗,旁及经书、子书。长大后,容貌端庄秀丽,为萧氏诸女之冠。萧观音工诗,喜书,善谈论,并能自制歌词,好弹筝,尤善琵琶。以现代才女的标准来衡量萧观音的才情、学识,其涉猎的广泛,爱好的多元,领域的宽泛,通古博今的底蕴厚度,修养的高度,都不能简单用才华横溢来定位这位契丹女子。会吟诗作画,善吹拉弹奏这样全能的女子,在汉族女子中也极少,何况能研究经典的国学要义,这样的女子就更少了。知识让女人胸怀开阔,才气让女人自信可爱,特长让女人妩媚多情,萧观音件件都抢了头筹。也许,这就是她磨难的症结所在。但凡玲珑剔透的女子,大多高洁出尘,心中自有乾坤,眼中一片明朗。充满对生活、生命的感悟,乃至艺术的追寻以及人生的追求。她们最期待的是有一心意相通的的爱人,一起创造一片天地,共同营造一座伊甸园,实现心中的理想和价值。
辽国国玺传到耶律洪基这一代,从风俗习惯,思想观念,典章制度等都形成了一套完整的体系,有汉文化作坚实的基石,也保留了本民族的固有特色。这样日趋强大的国家,本应在君主手中开疆辟土,愈发富强。而喜好渔牧狩猎的耶律洪基并没有将国家做强做大,而是成天浸淫在这些爱好中,疏于政务,大权旁落他人。陪伴左右的萧观音,不得不以妻子的身份提醒、规劝丈夫,要以国家为重,要以百姓为重,要以发展为重,因此,本来对萧观音十分宠爱的耶律洪基慢慢地疏远了自己的皇后,从之前的相偎相依到难得一见的冷漠。一个思想已经脱缰、对正事心不在焉的丈夫,大多不喜欢有人喋喋不休地唠叨不停,然而,能对其苦口婆心劝说的人往往又是最亲最爱的人,萧观音若不说,是一位妻子的不是,一位国母的失责,她有义务有责任告诉自己的丈夫,一国一家都系于他,容不得他半点掉以轻心。在一次秋猎中,萧观音一首大气磅礴的即兴诗歌,令耶律洪基龙心大悦,夸赞不已。诗中道:“威风万里压南邦,东去能翻鸭绿江。灵怪大千俱破胆,那叫猛虎不投降。”这样的气概和胆魄,一腔豪情,如果夫妻俩作个对调,或许,整个辽国就会气象更新,进程或许因此改变。
失宠后的萧观音,在后宫寂寂的死沉中,因有一技爱好,渐渐地有了些生气。想着夫妻曾经的恩爱,如何能放下。于是,她创作出了世人传唱的《回心院》十首,首首经典。一位女子的痴守,将小院上下、里外营造成浪漫、温馨的粉色,日日等待归来的丈夫,是一种多么无奈又渴望的情景啊!“换香枕,一半无云锦;为使秋来辗转多,更有双双泪痕渗。换香枕,待君寝。”“剔银灯,须知一样明。偏使君王生彩晕,对妾故作青荧荧。剔银灯,待君行。”这些日思夜想的曾经,萧观音不怨不恨,十首诗歌见不到怨气,惟见一心的守候和坚持。为了打动丈夫的心,萧观音请了伶人赵惟一一起精心谱曲,一支玉笛,一曲琵琶,两人丝竹合奏将诗意演绎到极致的婉转动情。契丹风俗和汉人风俗区别,在赵惟一能自由进入萧观音的帐中就能窥见一二。契丹族是一个游牧的民族,对于男女授受不亲这类的顾忌自然偏少,骨子里却长存着敦厚和信任的美德。萧观音的这一做法,在往常也许就是一件没有什么波澜的正常事情,但是,在庙堂上政治瞬息变幻的割据时期,一旦有人作了把柄,就是一桩拿捏是非的事了,不过,还需添油加料,让这一出戏有盖棺定论的结局。这里的起因,只因萧观音有一位政治敏锐,能干厉害的太子儿子。太子的参政议事必定会动摇一些实权派的地位,削弱其利益的获得,这个人就是一直把持朝纲的皇族、太子太傅耶律乙辛。
前朝政治会无声地波及宫廷后院,历史进程中多有这样的例子。
《回心院》没有打动耶律洪基,却让耶律乙辛眼前一亮,计上心来,一桩以诗为引子的冤案就此拉开序幕。耶律乙辛暗中找人写了一首叫《十香词》的艳诗,通过萧观音身边的侍女单登的里外串通,骗诱萧观音说这是宋朝皇后的佳作,如能皇后抄卷一道,倒是一段佳话。正处于凄冷落寞的萧观音,看见这么艳丽多情的辞藻,加上贴身侍女的鼓动,从内到外地欢喜,便认真卷抄,同时附写了一首诗。本来,这《十香词》就可以让萧观音受到致命一击,然而她作的这首诗歌引出的事端恰好是耶律乙辛愿意见到的,坐实了萧观音不守妇道,与人私通。诗道:“宫中只数赵家妆,败雨残云误汉王;惟有知情一片月,曾窥飞燕入昭阳。”这首诗本来是萧观音感叹赵飞燕和赵合德的故事,却不曾想,诗中暗嵌了“赵惟一”的名字,哪有这么巧的事情,且之前两人一起时常研究音律,赵惟一出入萧观音的后院,这不得不让人生疑,纵有百口也难以解释说清,更加有侍女单登的作证,这一桩大案就做成了。下来的审问,拷打,认罪,也就是一个过程,形式。萧观音赐死,饮恨而逝。太子自然而然地也被贬为庶人,后被加害也亡故。整个案件牵连非常广,到了耶律洪基醒悟的时候,伊人也不在,儿子已不在,家破人亡已成定局,辽国传到孙子手中,已经衰败了。
这是文字惹的祸,更是观念、背景、习俗等这种鸿沟惹的祸。
辽道宗道:“皇后可谓女中才子!”
徐釚:“怨而不怒,深得词家含蓄之意。斯时柳七(柳永)之调尚未行于北国,故萧词大有唐人遗意也”。
若萧观音不辞世,她能最后打动丈夫的心,能成就更高的文华,能将民族文化大融合推向高处和极致吗?这些都不得而知。只知道,千百年后有位被人敬仰的少数民族女诗人,她叫萧观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