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果酸奶慕斯,就是这个了!本周就是它了。我就下午这个点儿才有喘气的机会,你得把我订的甜点都备好了。”彭奇葩说完,懒洋洋地把脸放在“黑樱桃”的吧台上,双手无力地垂下来,活像一只被拍扁的洋娃娃。吧台也是橡木做的,擦得锃亮,厚实温润的感觉便从脸颊上透过来,空调微微作响,她深吸一口气,觉得每个毛孔都放松了,再吸一口气,便觉得一股睡意从脚跟处涌了起来。
朦胧中似乎看到陈孑慢条斯理地对着电脑核对数据,随口问道:“怎么就有空了?按理说今天是开幕式,你应该最忙才对啊。”“黑樱桃”刚被一群来学做曲奇饼干的国际学校的孩子们摧残过,屋里一片狼籍。
室内照例飘散着北欧独立乐队的音乐,今天的这一曲却是有点迷幻的风格。“今天算是忙过了,各路神仙都送进鸟巢了,剩下的事都有更大的老板们操心,不关我的事了。”彭奇葩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睛微微张着,而脑子里正有千军万马碾过。
庞大而拥挤的T3航站楼,无数的人,无数条腿,各式各样的接机牌,各种肤色的接机人,大机构的工作人员们穿着统一的制服,神气地走来走去。她看见自己站在叶伟连的身边,化了“具有运动风格”的淡妆,睁大了眼睛想表现得神清气爽,却被重重人影撞来撞去,等得太久,眼神也是涣散的了。人影,那么多的人影,生生让他们成了汪洋中颠簸的一叶小舟。上次一头栽到这么多人中,是什么时候?还是上大学报道时候吧,她出了西安站,看见攒动人头中写着高校名字的旗子,那么高高的立着,挣脱了母亲的手一头扎进了人群中。这,遥远得像上辈子的事情了。空气中满是欢喜、振奋的味道,不知怎的,却有一扇大玻璃把她隔在了另一边,着一路便都是兵荒马乱的了。她东倒西歪,想去拉叶伟连的胳膊,却忽然发现人从中忽然闪出了林德那张严肃的脸,他的嘴唇紧闭,满脸都是不耐烦的神色,哦,人到了,人到了!Welcome To China,Sir!赶紧呀!八颗牙齿,明眸善睐,笑靥如花。
“哎,别说梦话了,说个主意给你听,看看怎么样?”这话音让她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她抬起头来,揉揉生疼的太阳穴,看见吴令令的眼睛里有光彩流动着。
只片刻功夫,便盹着了,这段日子真是累得不轻啊,忙完了好好休个假吧。她用手托着头,懒洋洋地问:“又有什么鬼主意了?说吧。”
“我有个朋友是新晋的歌手,算是网络上的人气美男吧,嗯,其实勉强也算个小明星吧。最近是他的生日,他答应了给我们做个‘托儿’,反正……就是写一篇女孩子用亲手做的蛋糕打动他的博文了,反正他的女朋友我也很熟的。文章能找到给时尚杂志写稿子的朋友包办,摄影也有获过奖的朋友帮忙。怎么样?应该挺有意思的吧。”
“嗯,有意思!哎,阿蚊,看不出你这个助手还是个炒作达人呢!”她看向陈孑,笑道,“漂亮的人加上漂亮的蛋糕,还有一点爱情的元素,想不火都难啊。哎,现在的业余选手都这么有想法,我们这些所谓专业人士真是只能算是吃闲饭的了。”
陈孑听了,抬起头来,只笑了笑。她的目光扫过彭奇葩的笑颜,落到了窗外的某处,一阵似雾非雾,似霾非霾,铅色迟滞的气息笼罩着这座大城,窗外一栋栋的高楼只有灯光透出来,犹如苍茫大海中的座座孤岛。她皱了皱眉头:“难道蛋糕就是用来讨好男人的,听上去好没志气。”
彭奇葩和吴令令听了,一愣,随即都笑了。“难道不是吗?呵呵。”正趴在地板清理奶油的小继听了,也不禁咧开嘴笑了,陈孑瞪了她们一眼,并不说话,径自走到料理台边打算剥个芒果吃。
吴令令得了彭奇葩的夸奖,脸上满是笑意,她今天扫了淡淡的腮红,用了珠光唇彩,越发显得如一朵初夏的蔷薇。她放了一个包裹细致的纸袋放在彭奇葩面前:“你要的八个芒果慕斯都在里面了,配了勺子的。”像又想到了什么,眨了眨眼睛,问道:“你们公司的人是不是都很喜欢芒果啊?你的那个欧巴桑同事,就是脸白得像艺妓的那个,最近在磨着‘陈老师’要学做‘超一流’的芒果芝士蛋糕呢。”
芒果芝士,芒果芝士,彭奇葩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把手指架在下巴上,沉默了一阵,随即一笑,原来如此,差点造次了。“谁要吃那种东西,怪腻的。”她抛下这句话,把那个袋子掂了掂,觉得有点沉。
陈孑的指尖缠绕着一个完美的芒果,有着饱满金黄的表皮和清新又浓郁的香气。浑身都是欲望的热带水果,让陈孑有片刻的迷醉。她轻轻切下芒果核旁边两块丰美肥硕的果肉,划了美丽的十字花纹。深吸一口气,甜到最底便有一丝腐叶的味道泛起,热带的艳丽与颓唐,她喜欢。
浓郁的汁液兀自飞溅,彭奇葩心思飞快地盘旋缠绕着,再坐不住了:“我走了,别忘了明天留一份酸奶慕斯给我。”
“明天我们会改做原味的了,就是完全是的酸奶味道的。有些人会觉得有些酸,没问题吧?”陈孑正埋头处理她最爱的芒果核。彭奇葩无力地点了点头:“没问题啊”,不就是一款慕斯,能有多酸呢,她不禁撇了撇嘴。
叶伟连从来没有觉得像今天这么心虚。这座灰扑扑的大城里罕见的云淡风轻的好天气,他却觉得从心底里一阵阵地往外刮起阴风。这个奥运特别项目自从启动 以来,就没有一件让他省心的事情,哪天不出点状况就显得特别的不正常。
“南欧区的老大不能吃蟹子,吃了他会过敏窒息的,窒息!你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吗?要不要我教你!”他刚冲着李查嚷完,又发现康妮做的“A&E体验日”方案有一处致命的漏洞,顿时觉得一口浊气上涌,连忙深呼吸几口,支撑着没有倒下去。
随着大陆业务的飞速发展,原先曾是大中华区总部所在的A&E香港公司渐渐成了一个专事进出口业务的小办公室,在商业版图的位置中越来越边缘化了。不仅如此,港籍员工的日子也不太好过,大陆员工的质素年年提升,学历和履历都越发光鲜,十足十的价廉物美。虽然公司的大老板是印尼华侨出身的利远明,少不了与港籍员工颇有几分莫名奇妙的惺惺相惜兼额外看顾,但诺大一个公司里,副总裁中除了供应链和财务还是照例由总部空降老外之外,其他都是土著,手下一票深沉老道的总监,外加一大群年轻力壮的中高级经理,港籍员工更被挤压得厉害。这次受了利远明的重托,接了这个重要的任务,少不了要想法设法好好表现一番。北京到底是水深的地方,“身为高级经理,居然有空来搞这种形象工程,可见平时有多闲”,这样的风言风语不时传到他的耳朵里,让他越发觉得自己没有退路。早料到会情况频发、变数丛生,但没想到是这么一团乱麻。利远明拍着胸脯说给他配的人都是些精兵强将,谁知道还是让他挑得出不少低级错误呢。这些人,有空话人是非,就没空多花几分心思在工作上,争取少出些错误吗?总有一些机会让他愤愤不平。不过,也还是有例外的,那个“人倒是有几分聪明,不过仗着自己是个美女就很爱取巧”的阿曼达让他颇有几分惊异。
“阿曼达去哪里了?”他燃了一支烟。办公室里本是禁烟的,但今天他就是想抽,于是就抽了。只要喷头不落下水来,管别人怎么想呢。办公室的正中摆着那口引发猜想和争议的香樟木衣箱,充作文件柜和茶几,更多的时候兼作他的凳子,他吸了一口烟,坐到上面,抬眼向文森投过去一道询问的目光。
这个项目运转起来之后便发现人手不足,尤其是与天马行空但是平易近人的小林森相比,林德是个大少爷架子端得十足的老派人,他的喜好本来就错综复杂,再加上利远明这个患得患失的“放大器”在里面,要做的功夫便多如牛毛,彭奇葩团队的人手便一加再加,文森也被临时征召了进来。
“哦,她陪朱迪买包包去了。”文森的语调中带着一丝惶恐,又飞快添了一句,“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叶伟连近日是办公室的活火山,随时都会喷发,彭奇葩这个保护伞不在,他只恨不能绕道走。
“哦,买手袋去了。嗯,买得好!”叶伟连点点头,脸上浮现出一抹难得的笑意。作为利远明的心腹,他自然知道此次林德指定A&E负责行程的用意所在,也知道这项任务后面的含金量和难度。利远明这个人虽然稀里糊涂,但让彭奇葩来负责则是他做的为数不多的正确决定中最重要的一个。短短三天就从总部的眼线那里弄来林德夫妇的许多第一手资料,这个本事和资源不是人人都有的。更别提打探出林德是个妻管严,他的夫人朱迪是个血拼狂人,并给她量身定做一条包括超A手袋在内的购物路线图了。
不过最终让他对她彻底放心,还是在第一场欢迎晚宴开场之后。这场晚宴集合了A&E最重要的几大客户和合作伙伴,是林德的第一次正式亮相。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中国,给狮子点睛、穿唐装包饺子和京剧主题派对这些老外老板喜欢的老三样已经都一一玩过。如何让新老板到中国的第一天就留下惊鸿一瞥,利远明亲自出了不少主意,除了把事情越搅越复杂之外,似乎没有更多的益处。时间一天天临近,还是彭奇葩最后提出了一个让各方都满意的方案——找到一家旧土地庙改成的私房菜馆,风格是新中式搭配波普,有点个性又不显得很另类,适合商务宴请。包间在中庭的水塘中,四周还有水幕缓缓下垂,助兴节目是有国际声誉的作曲家兼“多媒体艺术家”表演“众水之乐”的多媒体音乐,走的是面目颇有亲民一面的“新雅中国风”路线,个中趣味是各方踮踮脚都能够得着的。设计得不错,执行得也还到位。林德入乡随俗,兴致也很高,和来客们喝了五瓶红酒,倒水一样的,把从私家酒窖里亲自挑选出来的珍酿劈头盖脸地朝着那几个穿着白色短袖衬衫,打着红色领带的政府要员泼了过去。捷克产的水晶酒杯叮叮当当撞成一片。一切总算有了一个好的开始。
“阿曼达,无论如何,是个福将。”利远明在酒气正酣之时拍着他的肩膀说,叶伟连连忙点了点头。
此时,正当他吐出一个完美的烟圈,觉得稍微轻松了几分的时候,李查慌慌张张地敲了门进来,“康妮,康妮进医院了!”
“进医院?好吧,让她务必在后天之前出院,过了‘体验日’再进去不迟。”
“这个……她是因为……”李查凑近他的耳边,轻轻说了句什么。
“哦……”叶伟连一声沉吟,“那么,有谁能够代替她的位置呢?三天,过了这三天就好了。”他修长的手指覆在嘴唇上,眼睛直盯着李查。
李查被他的目光射得有些发虚,连忙辩道:“这个,方案已经定好了,反正……反正就是执行的事情,不过……需要对开发区的工厂很熟悉的人,毕竟活动是在这个工厂做的……”看见叶伟连那抹不怀好意的眼神,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要把自己摘出去,这个烫手的山芋可千万不要不明不白地落到自己的怀里,这种无头无主的活儿,绝对是做多错多。
“你是说你对工厂不熟悉吗?你在公司好几年了吧,这个有点说不过去吧。”一股浓重的烟气冲了上来。
李查的舌头在这个要紧的关头缠绕成了一团,支支吾吾的就是没法把话说清楚。叶伟连这个人,只关心他的项目,康妮出了这个事情,跟这段时间高强度的工作显然脱不了关系,他竟然不过问一声,A&E的公司文化讲究“关爱”,对孕妇向来照顾有加,这个事情传开了对谁都不好。千头万绪之中,忽然涌起这个念头,他只觉得心里凉凉的。
一直屏着气的文森这个时候支支吾吾地嘟囔了一句:“其实……阿曼达的团队对工厂都是很熟悉的,以前我就……”
“好,那就让阿曼达来负责吧,我马上给她打电话。”叶伟连点了点头,说不清为什么,心里不但觉得轻松了,还涌起几分来历不明的欣喜。文森和李查如临大赦,都瞅准这一良机,各自找了借口夺门而出。
两人不约而同地进了吸烟室,各自找了一个角落,低着头点了烟猛抽了几口,才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即使是男烟民,吸上司的二手烟也是让人难以忍受的,况且,这个是事关个人“manner”的大事情,只有野蛮人才像叶伟连那样在办公室公然吸烟!同样是叶伟连二手烟和淫威的受害者,同样在刚才的工作分配中有一些不那么周全的举动,李查和文森在烟雾缭绕中忽然找到了几分惺惺相惜的感觉。
“康妮是什么病啊,要不要紧的?”文森是个典型的上海男,一点不介意打听京派大老爷们不屑去打听的八卦,况且,关心团队成员也是放之四海而皆受肯定的好品质。
他的好奇心把李查呛住了,他左右看了一眼,才压低声音道:“小产……据说刚满三个月,要手术的。”
“哦,那是可惜了……”吸烟室的冷气似乎有点凉,文森只觉得胳膊上一片片的鸡皮疙瘩涌起,“多疼啊,康妮那么瘦,受得了伐?在哪里出的事?”
李查吐出一阵烟,背靠着墙壁微微闭上了眼睛:“就在工厂的卫生间,把阿姨吓坏了。据说当时的脸色就和死人一样……”他今年刚做了爸爸,老婆先前也很吃过一些苦头。如今对写字楼职员来说,怀孕生子这老人们认为和睡觉脱衣服一样自然的事情其实已经变得不那么容易了。说着说着,他的声音便低了下去。
“哎……”文森叹了口气,本想多说点什么,忽然想起康妮未婚的现实和关于她有个办公室秘密恋人的传言,登时就沉默了。如果关心团队成员反而惹上些不必要的是非,那就不划算了。两人各怀心思,飞快地捻灭了烟,结束了这段“五分钟烟友”关系,不约而同地向对方抛出一个假得冒泡的微笑,推门出去,又埋头去理各自面前的那堆乱麻去了。
在彭奇葩点燃一支“寿百年”的时候,她一点没想到这片刻的轻松时光会被接二连三地打断。如果说A&E那间转个身就能碰到同事鼻子的吸烟室是快捷酒店的加盟店,这间吸烟室显然就是超五星的国际精品酒店。红色的丝绒幔帐,迷离的水晶吊灯,墙角堆了一副巨大的裸女油画,源自提香的笔触,找了技法纯熟的匠人绘制,不是广东大芬村的画工可以相比的。自从请了国际设计师主理的“荷会所”在京城满身珠翠地登场以来,这种不放过每一寸空间的“新奢华主义”就大行其道。这个小娜姐,还真是与世界保持同步的呢。
小娜姐正是这间精品廊的女主人,一个娇小活泛的江西女子。是几年前朋友辗转介绍给彭奇葩认识的,据说她的“生意”做得很大。大到什么程度呢?每年的时装季结束之后,她和老公都会到巴黎和米兰采购一通,每次都在当地雇了车和翻译,一家一家的专卖店买过去,直到把车塞满为止。这些当季的华服和手袋自然不是买来自家享用的,而是会直接送到广东的工厂里,交给手艺最好的匠人,一针一线地拆开来研究。然后机器开动,潮流滚滚,这些最时髦的货品按照做工和用料的精良与否,分为若干个等级,就运往各大城市,出现在各类档次不一、规模各异的批发市场和小型店铺中,不少货品的材料来自世界各地,这些货品又远赴重洋,回到其原型诞生的欧美大城中去。什么叫全球化?这难道不是全球化吗?
这还是几年前的事情,如今她干脆把生意都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理,自己在东直门附近开了家Na’s boutique,除了摆上自家出品的最“尖”的货色,还有她发掘的本土独立设计师的新作,只对一些打了好几年交道的熟客开放,每次都需写电子邮件预约上门。做A货做到了这个地步,已臻化境。
彭奇葩从小娜姐的日坛小白楼时代就与她相熟,没想到不出五年,她连精品廊都开了起来,还选了东直门的“东园银座”这外表平凡,内在拉风,可进可退的所在。瞧人家这个打算!她放下盛在玻璃杯里加了柠檬片的冻“巴黎水”,抽出一根烟,心里一时间颇为感慨。
修长柔软的手指间是一团暧昧的淡绿色,留了一年的长指甲,本来做成红色魅惑的法风式样,为了能在“黑樱桃”随便乱摸而剪掉了。“长指甲,最讨厌”,她眼前闪过陈孑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不禁微微一笑,这个女人!指甲重回学生时代的素净模样,连透明的指甲油也不涂,有一种天然的美好。
“嘿,夏天是秀美甲的季节,你怎么能让指甲光秃秃呢?”一个妆容精致的中年妇人推开了吸烟室的门,一屁股坐到了她的旁边。她掏出一根大卫杜夫:“阿曼达,打火机借我一下。”
这是利远明摆的大场子,他的夫人齐素芬于情于理都是要过来给他撑场面的。陪老板娘朱迪逛街是件大事,怎么能少得了她?与事业看起来还算光鲜,实际上已然半红不黑的利远明不同,齐素芬是一家500强国际公司的大中华区CEO,每年都要候选某个电视台的“年度十大经济人物”的,这次既要照顾自己公司庞大复杂的奥运项目,还要到老公这边尽义务,把以精力旺盛著称的她都累坏了。
彭奇葩笑了笑:“我们打工女,指甲太精致了反而碍事呢。”想了想,又道:“朱迪那边还好吧?带她来这里……该不会有点冒犯她吧?”几天相处下来,两人熟络了不少,加之都一同被朱迪的私人秘书支使得团团转,关系于是更近了一层。眼下都不约而同地抽了空子来放松一把,于是她也敢说几句点到即止的俏皮话,问几个纠结于心的问题了。人就是这样,一同洗过澡是交情,分享过卫生巾是交情,一同挨过骂更是交情。
“冒犯什么?让她见识一下中国人的鬼斧神工!没看见她抱着那些Kelly都不想动了吗?”齐素芬狠狠地吸了一口烟,“这老太婆,自己想来还不明说,偏偏让秘书拐弯抹角地转达。还好你够醒目,知道了他们话里藏的意思,一早也找好了这个地方,这才应付了她。不过,这个地方还真是不错!手袋不错,茶、水果和服务也都很好。”
“别看她架子大,其实不能算豪门,离贵族更远了……”在吸烟室暖黄的灯光下,齐素芬的脸上泛起一阵油光,她斜斜地靠在沙发上,高跟鞋也推到一边,嘴里还在喋喋不休。彭奇葩心里暗暗叫苦,有些东西,还是不知道的好,齐素芬说得越多,她的心里就越乱。一物降一物,往日里只不过在商业杂志的封面文章里看过的人,永远都是端坐在水银灯里,露出久经训练的几颗牙,浑身上下打理得滴水不漏的人,如今满脸浊气地在耳边将老板娘的八卦碎碎念,这可如何是好?恰在这时,她的手机滴滴作响,“对不起,是叶伟连找我。”她欠了欠身子,推开门出去,终于如愿以偿地把齐素芬抛在了水晶灯斑驳的阴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