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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附身

书剑生在长夏眉心留下一缕神念后,便下了逐客令,石屋的门再次关闭。那把锈迹斑斑的铁剑依旧插在门前,与石屋一映衬,彷如坟前的一道墓碑,让人心生凄凉。

乌龟变回原形,在长夏的头发里做了一个窝儿,就此安居下来。无论他口头上多么讨厌长夏,可实际上已经打定主意,要跟随他一阵子,看是否可以借助长夏把神功练成。

长夏带着满腹的疑团,踏上了回“家”之路。一路上的艰苦一笔揭过,只说十多天后,迷路的长夏终于被两个栖云山宗的执法弟子找到,被带回孤星殿问话。

其实长夏被打落悬崖的那天,悔返谷就乱套了。小流火回来后发现长夏失踪,把整个洞窟都找了个遍,甚至游过了积水区域,沿着洞穴向着栖云峰的上方探寻了很远一段距离,直到由于禁制的缘故再也走不动了,这才罢休。

她心急火燎地返回洞口,才发现了疑点,也即姬长明故意留下的“失足证据”,但她毕竟细心,没有被姬长明误导,最终看到了长夏留在石壁上的那一个半字。心思敏捷的流火很快猜到了真相,在寻找长夏无果后,便提着宝剑气冲冲地找上了姬长明算账。姬长明自然不认账,也不跟流火交手。流火虽然天赋异禀,但毕竟修为太浅,也奈何不了姬长明,后来一气之下就私自出了悔返谷,去找路云天告状去了。

然而等路云天半信半疑地带着一帮执法弟子,连夜赶到长夏的洞窟查看时,墙上的字迹早已被姬长明毁掉了。也怪流火心思单纯,在找姬长明对质的时候,居然把长夏留下的证据给说了出来,姬长明自然不会坐等事情败露,趁流火出谷去找路云天的功夫,就又跑了一趟长夏的洞窟,把证据毁灭掉了。

路云天打心眼儿里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弟子会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情,所以只当流火是悲痛长夏失足跌落悬崖,而小女儿心性发作,凭空假象出了一个凶手。所以路云天并没有惩罚姬长明,只是派出了好多执法弟子去寻找长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十多天来,那些执法弟子们连日奔波,疲惫不堪,私底下都抱怨连连,恨透了长夏。前些日子就有过这么一出,没想到被罚到悔返谷后依然不让他们安生。要知道,执法弟子并不是单门任命的,而是每月轮流一次,只要是开窍境界的弟子,人人都会轮到。若是其他时候,无论轮到谁去执法跑腿,都会乐得屁颠屁颠的,毕竟可以名正言顺地从苦修中脱身出来休息一整个月了,而且还有不菲的功劳数赚取。可长夏的两次失踪,偏偏都是跑到了禁地之中,这就苦了那些没头苍蝇一样乱找的执法弟子。而且由于小流火整天缠着路云天,非要寻找到长夏不可,不然就又哭又闹或绝食什么的,把路云天弄得没辙,不得不下达死命令:除非找到长夏,不然搜寻一直继续。

流火小小年纪,本该整日欢笑不断,可因为长夏的失踪,居然是整天郁郁寡欢,以泪洗面,看得路云天心疼不已,可怎么劝慰都没用,搞得陆云天也恨透了长夏,怪他把自己宝贝孙女儿的“心”给偷走了。

所以,当长夏被带进孤星殿,路云天看他的第一眼便充满了怒火,真恨不得一掌毙了他。

同在孤星殿的,还有两名金衣弟子,一个是刘荣,负责管理后勤杂务等事项,另一个叫烟岚,是位女弟子,监视四大禁地,尤其是悔返谷的职责就归她负责。她曾经还当过“传奇女执法”方梦的领路人。长夏失踪一案同时牵涉到了这两个部门,所以他们在场也就不足为怪了。至于其他人,便是一些在执法期内听候调遣的白衣弟子。当然,姬长明也被带来了,看到长夏活生生地站在自己身旁时,心突突地跳了起来,不过他很快便镇定下来。当初他打长夏那一掌时,是从对方的背后偷袭的,他未必看到了自己,而且就算他看到了,他也可以死不认账,反正又没有什么证据。然而,当他的目光与长夏瞟来的一眼碰撞上后,却是心中一凛。

那双眼眸里没有仇恨、嘲讽、气愤、怀疑或者害怕……什么都没有,平静得就好像一面通透无瑕的镜子。

映照出的全是他姬长明自己的情绪。他一下吃不准了,忐忑得无以复加。

“长夏,我且问你,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路云天冷着脸问道。仿佛长夏才是被怀疑的行凶对象。

长夏跪下来,回答道:“弟子习字时太入神,不小心走到了悬崖边上,踩塌了石头,就掉进了一个水潭里。游出水潭后本想返回悔返谷找姬长明师兄把我送回洞窟,可走着走着就迷路了,所以才耽误了这么多天。弟子罪过,让山尊和师兄师姐们担心了!”

路云天听到长夏这番话,眉头深深皱了起来。不对劲!这不是以前的那个长夏该说的话!若是以前,他一定是唯唯诺诺、结结巴巴,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可这些话毕竟是从他嘴里说出的,究竟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就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路云天猜得没错,这些话确实不是长夏想说的。他内心里很想把姬长明暗害自己的事告诉路云天,好推掉自己的“失踪之罪”。至于姬长明杀害他该担什么罪名,却习惯性地直接绕过去了。这才是一个打心眼儿里不愿意跟同类打交道的人该有的思维。

这番话其实是老乌龟借助他的嘴巴说出的,也不知是什么用意。

小流火自然是一万个不相信,她最了解长夏了,他绝不会平白无故在石壁上去写上一个人的名字——虽然只是半个。平常他除了叫她的名字很顺口外,说起任何其他人的名字都会皱眉,他对人的名字的害怕,在程度上几乎等同于对人的害怕。

“长夏,你快告诉爷爷啊,是姬师兄把你推出洞外的,不是你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你快说呀!”流火喊道,她都快急哭了。

谁料长夏抬起头来,冲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说道:“师姐弄错了。真的是我自己掉下去的,不关姬师兄的事。”

“你……你胡说!我明明看到——”小流火气得都快抓狂了,就想重提石壁上留字的事,却被路云天摆手打断了。

“好了。既然事情弄清楚了,这件事就此作罢。你们都返回悔返谷吧,方梦,你给他换一个洞窟。至于流火,再加罚一年,从今天起严加看管,不准她再踏入别人的洞窟。”

“弟子遵命!”方梦答道。

“山尊!”长夏冷不丁又开口了,把众人惊了一跳,只听他说道:“弟子觉得原先的山洞挺适合弟子的,还请山尊允许弟子继续留在那里。”

孤星殿里鸦雀无声。方梦、刘荣、烟岚、姬长明,甚至是流火,都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路云天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点头说道:“好,就依你。”

其实这会儿长夏骂了老乌龟都快一万遍了,可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嘴,不光是嘴,整个身体都由不得他了。

长夏冲路云天叩了一头,而后站起身来,随着方梦朝孤星殿外走去。流火一溜小跑追上长夏,拽住他的手,泪眼汪汪地问道:“长夏,你怎么啦?我好像不认识你了!我是流火啊,你为什么要叫我师姐?”

长夏见流火哭了,心疼不已。这时老乌龟终于解开了对他的控制,却警告他道:“别胡乱说话。爷爷看不惯你那副畏畏缩缩的熊样,这是在教你怎么样做一个男子汉。回头给爷爷好好练功。这小丫头片子对你很好,爷爷有的是办法让你们私下见面,到时候再跟她解释。”

这些话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他点了点头,拉着小流火的手急忙跟上前面回过头看他们的方梦。

姬长明也跟在后面,心头的忐忑升级成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慌。甚至有些不敢再接近长夏。因为长夏的表现实在太诡异了。他明明不是自己跌下悬崖的,却偏偏那么说,还替自己开脱,难道他摔糊涂了?更令他不解的是,自己的那一掌是拼尽全力打出的,而且是直击后颈,就算是开窍境的人挨上也会没命,可这个刚入门的小子不仅挨了一掌没死,连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摔下去也都没摔死他。刚才回答山尊的问话时,说得不卑不亢,还有点理直气壮的味道,跟传言中的那个唯唯诺诺的残废形象一点都不像。传说栖云山多邪魅,难不成这小子被邪魅附身了?

他越想越吃不准,觉得还是不要再招惹这个残废为妙。当然,如果给他逮到更好的机会,他绝对不介意再出手一次,彻底除掉他,免得自己老是搁着这件事,成日里心神不宁。

长夏被方梦送回悔返谷原本的洞窟后,一眼便看到了被毁去的半面石壁,后怕得冷汗涔涔。方梦不冷不热地扫视了他几眼,一句话也没说,便踏着一团青云离去了。老乌龟现身出来,凭空变出一些令长夏眼花缭乱的玩意儿,洞里洞外地布置了一番,而后拍拍手说道:“他姥姥的,这个路云天是个鬼机灵,还放出神念跟了过来。爷爷也是你能探查到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混账小子,你就放心在这里练功吧,饿了自己出去找吃的,爷爷在洞外给你留了一条直通谷底的台阶路,除了你和爷爷,别人谁都发现不了。爷爷十几年前在这片谷底种了些药材和果物,也不知如今长成了没有,爷爷先下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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