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那个灰灰的窗口上。
我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我满目茫然。
拿着我刚从街上买来的上口爱。
香草味的,五块钱,不是以前常吃的巧克味的,三块钱。
我想换一种口味尝试一下,老吃一种,有些厌烦。
今天天气很热,我不怎么多想在室外呆着。
我想快点回到空调房里。
他站在四楼窗口上。
四楼是我家。
他低头看我。
我不明白。
他想干什么?他想吃,上口爱吗?
可以啊,过来我分给你。
他突然笑了,对我说:“再见。”
他朝我走过来,踩在空气上。
怎么会一头栽到地上呢?
少许鲜红色的液体溅在我的冰激淋上,雪白色上的点点红,看上去迷惑人心,我探出牙齿,小口小口地啃了下来。
味道还不错,要不下次尝试一下草莓味的上口爱。
礼貌待人,妈妈曾说过。
我吃掉最后一口香草味的上口爱,呼出口中的冷气,目送它们在阳光下消散,字正腔圆地说:“再见。”,
不知从哪里开始,一群人带着呜呜叫的车子冲了过来。
我抬头望向四楼的窗口。
无形的风发出一声时,他没有慌张。
他好像老早就知道我会来,他对我和善地微笑。
我不知道在他眼中我的形象,我只知道我的手上沾满了紫红色的桑葚的汁液。
黏稠的红色从指尖肆虐,一路下坠,弄脏了用大理石制成的纯白地板。
我并不讨厌这种触觉,只是太过苍白无力的冰冷,带着古老深宫里幽长的湿冷,仿佛无孔不入,只剩下如刚出生的羔羊的无力,任由人宰割。
于是我匆匆进来。
看他拿起一旁搁置的刀片,轻轻拉开右手的大动脉。
鲜红色的液体争先恐后的涌出,在水中迷漫开来。
他从容地放下刀片,温和地对我笑:“过来。”
我没有迟疑,如着了魔,抑或是习惯,走到他身边
红色的汁液在我的身后一路蔓延,宛如一条红色的路,指引着人们,走向命中注定的劫。
他的脸色忽然变了,在我靠近他的时候,变得凶狠而又疯狂。
他猛地将我往水中按。
我大口大口喝着腥味的水。
满目皆是绯红。
大概过了半分钟后,他松开手,放开了我。
我半跪在地板上,用膝盖顶着浴缸,大口大口呼着气。
他软软的靠在浴缸边上,眼神柔软仿佛从未受伤过的小兽。
渐渐地,他的瞳孔涣散了,他轻声地呢喃道:“好脏。”
我迟疑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
上面沾满了他的血。
即使这并不出自于我本愿。
我抬起头望向四周。
不管是纯白色的大理石,还是灰褐色大理石,通通沾上了红,如同无声的嘲讽。
纯黑色的天花板上,一点明黄色的灯现在孤傲高洁。
我伸手啪地一下把开关关上,接着陷入一片黑暗中。
流水的去意明确,连黑暗都阻止不了。
只有空气中稠溺的血腥味不自觉地和黑暗同化,一同向下坠落,再无宁日。
那一年,我十二岁。
十四岁那一年,我遇见了毕陌。
她手里拖着一个毛茸茸的棕色熊。
非常非常可爱的一只。
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想要一个玩偶。
一只毛棕色的,可以握在手中的,可以抱在怀中的小熊玩偶。
可我没有,一个都没有,妈妈没有给我买玩偶。
我跟妈妈说,我想要玩。
妈妈会很生气。
我跟妈妈说,我想要玩偶。
妈妈会更生气。
妈妈没有时间。她要工作。
妈妈没有金钱。她要生活。
我只能一个人玩。
因为我住在高高的楼中。
妈妈认为外面有很多坏人,很危险,她不让我一个人出去。
于是我只能面对着墙壁,天花板,地板。
安静的红色,安静的黑色,安静的看着。
妈妈有很多东西,黄色的小椅子,蓝色的球,金色的剑。
还有我。
我什么也没有,我只能使用,不能拥有。
为什么她可以拥有一个可爱的棕色的熊呢?
这是不是很不公平。
妈妈说,这个世界没有公平。
如果想要,必须自己动手。
我从她手中将小熊拉了过来。
她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我将熊抱在怀中,看着她。
她突然笑了,和他们一样,都特别地喜欢笑。
她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摇了摇头。
其实我有两个名字,一个是假的,法律上不被承认的。
一个是妈妈不喜欢的名字。
不管哪个名字,我都不想说,两个名字我都讨厌。
她愣了一下说:“这样子呀。”
“那,我叫毕陌。”她这样说。
“你要跟我走吗?”她还在说。
“跟我去,一个真正属于你的地方。”她说完了。
我喜欢她的说法,我点了点头。
她带我去了一幢公房,灰褐的四面,上面是灰扑扑的天空。
公房的名字叫诺亚,泰坦尼克号。
这个名字很棒,新生和毁灭。
她带我去了4-4室房间。
中间的位置,最高的地方。
我想,我要在这里住很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