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薰羽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一顿饭吃的这么压抑。
房间里尴尬的沉默着，张薰羽和易千率各自安静的吃着饭，只很偶尔的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我吃饱了。”
一碗米饭终于见了底，张薰羽搁下碗筷，像是为不用继续呆在这个压抑的环境里松了一口气一样，起身拿起床头放着的衣物，还是张薰羽昨天穿的那套，护工送去洗衣房洗好了又送过来了。
换下身上的睡裙，张薰羽穿着自己的衣服，又挽好了头发从洗手间里出来的时候易千率依旧坐在餐桌边，也已经吃好了，碗筷搁在一边，只沉默的盯着桌上还剩下的大半的菜。
听见洗手间的门打开的声音易千率偏过头来，看着已经换了衣服也挽好头发的张薰羽，眉间折出一道浅浅的褶皱又很快松开。
这样的张薰羽看起来太有距离感，是易千率最不喜欢的张薰羽的样子。
“我先走了。”张薰羽抓过手包，径直向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张薰羽迫不及待的想要逃离开的样子让易千率抿了抿唇。
“张小姐，拿走茶几上你的东西。”易千率的声音淡漠的可以。
她在茶几上放了什么吗？
张薰羽回身，一份合同极显眼的摆在茶几上。
张薰羽没有多想的把合同放进包里，一声“谢谢”说的敷衍。
在张薰羽的手搭上门把的瞬间，易千率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带着一丝疲惫：“张薰羽，是不是我之前对你太好了，所以不论你说什么，你都觉得我会答应？”
握住门把的手僵住。
易千率以前对她怎么能算的上好呢？那样恶劣，算计她，不信任她，还和其他的女人牵扯不清。
但每一次，不论什么事情，只要她开口了，易千率就没有不答应的。也许中间会费一些力，但不管怎样结果都会是她所想要的。
张薰羽还僵在门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身后又是易千率突兀的轻笑声：“张薰羽，你走吧。”
房间的门被打开又关上，易千率听着张薰羽的高跟鞋敲在瓷砖上的声响渐渐远到彻底听不见，一双清冷狭长的眼里流出浅淡的落寞。
“是啊，果然还是没有瞒过易先生，不过易先生也已经有了订婚对象，刚才却还是那样情难自已的吻我，又算什么呢？”
情难自己，他对张薰羽，从来都是情难自己，明知道不该靠近，但却偏偏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靠近。
易千率向后靠上椅背，合上了一双眼。
易千率，你果然早就疯了。
出租车上，张薰羽怔怔的出了很久的神，才缓缓的呼出一口气不再想那些已经离得很遥远的事情。
她早已不该再去想这些事情了。
到了顾氏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正好是午休结束的时间。
出租车在顾氏门外停下，张薰羽一面向顾氏走，一面从包里取出工作牌挂上。目光无意间扫过包里的那纸合同。
还有一桩事情等着她去处理。
张薰羽正在想手游的事情要怎么再跟易千率交涉，忽然一个人跟到身边。
“张经理，手游的事情……你处理好了吗？”
是市场部经理，应该也是在外面吃了午饭刚回公司，和张薰羽一起并排进了顾氏。
手游的事情她现在还能怎么去处理？易千率根本就没有要放开这件事情的意思。
张薰羽揉了揉眉心：“我会处理好的。”
归根结底依旧是她的责任，不管多难以处理她总还是要把这件事情处理好。
张薰羽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看着办公桌上堆得比往常要高出一截的文件，只觉得满心的浮躁，根本没有办法静下心来好好的处理文件。
随手抓过一份文件，是调研部关于上次户外展销会的总结表，张薰羽只看了几行都看不下去，索性从包里翻出之前的那份合同。却在摊开合同的瞬间惊愕的怔住。
合同是顾氏和盛世的合作草案无疑，但是……
张薰羽翻了翻后面的纸张，薄薄的五页纸，每一页上都有钢笔圈画过的痕迹，还有一些简单的批注。
张薰羽很熟悉的字迹，隐隐透过纸背。
圈画的地方也全部都是合作草案的问题所在，每一处都值得好好斟酌。
张薰羽犹疑了一下，还是拨通了易千率的电话。
“你好，这里是易千率。”张薰羽是用公司的座机给易千率打的电话，并没有显示。
张薰羽听着电话那边隐约传来的纸张翻动的声音，沉默了一瞬，才开口：“你现在在忙？”
易千率翻着合同的手顿了一下。
张薰羽也反应过来自己似乎不应该这么问，这样问反而像是在特地打电话过来关心他一样。
“嗯。”易千率应了一声，纸张翻动的声音再也没有响起，“张小姐打过来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只是好像我错拿了你的合同，需要我派人给你送过去吗？”张薰羽直接切入正题。
派人送过去，张薰羽真的就那样不想看见他么？连自己送一份合同都不肯？
“不用了，薄栀那里还有合作案，影印一份就可以了，不用这么麻烦。”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张薰羽只觉得易千率的声音低冷了不少，还不等张薰羽开口说这份合同上批注的痕迹，听筒里又传来易千率的声音：“手游的事情你可以不用再想了，我单方面撤回这个提议。”
单方面撤回这个提议？意思是手游的事情跟她没有关系了？也不算做是她的责任了？
张薰羽愣了愣。
“张小姐不要误会，我单方面撤回这个提议和以往的事情没有关系。”仿佛怕张薰羽误会什么一样，易千率补充，“只是认为盛世在游戏方面还缺乏经验和技术做支撑，目前并不适合做手游。今天中午的事情，也希望张小姐可以不要在意。”
今天中午的什么事情？吻她吗？
所以易千率是想把单方面撤回提议当做道歉和赔偿吗？
张薰羽木然的“嗯”了一声挂断电话。
所以易千率是真的不在意了吧？她以为她才是对过去的事情最不在意的那一个，到头来事实却是只有她一个人还对过去耿耿于怀。
张薰羽垂下眼，看着眼前的文件，只觉得每一个字映进眼里都变得陌生起来，陌生到张薰羽根本没有办法思考是什么意思。
手机在桌面上作响，张薰羽取过来，是伦敦打来的电话。
张薰羽划了接听，顾沉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小薰。”
“嗯。”张薰羽应了一声，把所有的文件都扫到一边不再理会，向后靠在椅背上，“怎么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
现在伦敦应该还是早上四五点吧？黎明时分，正好是睡觉的时候。
电话那头传来顾沉模糊的笑声：“没什么，不能是因为想你了所以给你打个电话吗？”
“少贫。”张薰羽弯了弯嘴角，眉眼间的疲惫都淡下去不少，“说吧，打给我到底是什么事？”
早上四点半的伦敦，顾沉站在窗口看着东边的方向，也轻弯起嘴角：”好吧，是Mion今天不知道为什么醒的很早，想要给你打个电话。“
“Mion？他怎么了？”张薰羽两道细眉皱了皱。
Mion还是个孩子，一向作息很规律，每天早上七点准时起床，为什么今天这么早就醒了？
“你自己问他。”
那边一阵安静之后，传来Mion的声音：“妈咪。”
“嗯，妈咪在，Mion，你怎么了？这么早就醒了？”张薰羽在听见那一声带着稚气的“妈咪”之后，声音瞬间软化，带着一个母亲特有的温柔。
“我没有怎么，只是刚才忽然醒过来然后睡不着了而已，可能是因为昨天晚上睡得比较早。”
Mion的生物钟规律的可怕，一向不到时间是睡不着的，怎么会早睡呢？只是因为不想她担心所以才这么说的吧。
张薰羽的目光很柔和，仿佛已经看见了小小的Mion手里拿着手机，坐在床沿乖巧的垂着头给他打电话的样子。
“嗯，那Mion以后要准点睡觉了，现在时间这么早，Mion要不要让顾沉叔叔带你去中心公园散步？”
Mion摇了摇头，随即又想起来张薰羽现在看不到：“不用了，Mion现在不想去散步。妈妈，你什么时候回伦敦啊？”
张薰羽蓦的眼眶就有些热，Mion其实是想她了吧，所以才会在这么早醒过来，所以顾沉才给她打电话，只是因为Mion想她了。
她也很想念Mion。
“妈妈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好就回去了，不会太久的，回来的时候学校应该已经放暑假了，Mion好好休息和念书，妈妈答应你，暑假的时候和顾沉叔叔一起带你去旅游好不好？”
“好！”Mion很轻快的回应，显而易见的期待，然后轻声打了一个呵欠，“妈妈放心，Mion在伦敦也会好好的吃饭和读书，考试会拿全A。”
张薰羽没有错漏Mion的那一声呵欠：“妈妈知道Mion很乖的，现在时间还早，Mion再睡一会儿，等到了起床的时间再让顾沉叔叔叫你，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