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来,一瞬间,是满目仓皇。
癫狂已不现。
他站起身,打量着四周,却完全陌生。
这里……
一只飞鸟落在肩头,他却被惊住,而后一把捉住,甩手而去。
远处的树上,溅出一线血来,他看着,突然低声吼叫,漫无目的的四处冲撞,若看得他双目,则已又是一片癫狂。
究竟是什么,使得他如此?
他撞上一个人,极大的力气,那人却纹丝未动。
他终于看了看眼前的人,只见他面目普通,并无特别之处。
那人唇齿开合,他可听到极小的声音。
“……你可愿?”
甚么?
他默然不语,眼中的癫狂却一点点淡去。
是为着甚么?
“……便只当你许了。”
在说什么……为何他听不真切?
这个人,分明就在他面前,他因何听不真切?
一声凄厉尖叫,他眼中消散的,重新聚拢起来,愈发浓烈。
祝余突然出手,手中物已将他定住,又自袖中取出一物,喂他吃下去。
——如此,还好。
明兰已陷入昏迷,祝余复又将他放在香草之上,仍旧摆弄棋盘。
此番醒来,我便不再是一人了罢。
轻轻一笑,这山林中,似乎有风迎合着。
“师父。”
明兰双眸明亮,似乎承载着世间所有光芒。
祝余道:“明兰,我教给你的,你可记住了?”
明兰道:“记住了,只是有些,还不能明白。”
祝余看着他,突然问道:“明兰,你今年几岁?”
明兰愣了一下,迟疑道:“师父不是说……明兰十五岁么?”
祝余道:“很好,你还记着——如此,你随我学习,已有五年了。”
明兰垂首:“正是。”
在这世间,你不能明白的,实在太多。
可我要你明白的,只有一件,我要你一定记着。
【——明兰。
——师父?
——为师……对不住你啊。
——师父不必如此,明兰身患不治之症,全是明兰的不当而致,与师父全无干系。
——明兰,你可真是……
——师父,对不住,您教明兰这么些年,费了这么多心力,却终究……
你,又要回归寂寥了啊。
是么……
呵——】
他在香草之地醒来,是漫漫长夜,当空几颗星子,黯淡无光。
他站起身,身上却是红衣潋滟。
这潋滟,无尽黑夜亦无法遮掩。
这……是他的衣物?
不是。
他想出声,却不能。
【——我是谁?
——你……哦,你是不记得了。
——甚么?
——明兰,你是明兰。
——那么,你呢?
——我?我啊……
一声轻笑。】
【——我是明兰。
——哦,祝余。】
【——我记起了,你是我师父!
——是么……
——师父,你……
——嗳……】
他敛起双目,长指舒展,抬步走了。
身后,无风自动。
这漫漫长夜,因何,又只是我一人?
八年前,你我相遇,又是为了甚么?
你指尖冰冷,曾刺我眼眉,如今却是我,指尖温柔。
萤火聚拢又散开,他目光冰冷,长袖一拂,拂去的……
他顿住,伸出手,探进左侧长袖,脸色蓦然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