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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交代

于孔军行突然出现,导致文玉书意外受伤,拘魂锁将胸口撕开了两条长长的口子,血止不住的流。霍元令悔恨自不必说,每个人都因为疏于照顾他而感到极度自责,莫欺雪更是恨不得刺自己几刀。

文玉书强打精神装作没事,那苍白的脸色,伴着胸口不断渗透的血渍,他的强颜欢笑就更让大家心疼。

天刚蒙蒙亮,跌跌撞撞的闯进来一人,一进门就扑到在地,满脸的尘土中还有丝丝的血迹。马琪几步过去道:“你是谁?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挣扎着把怀里的包裹递给他:“我是流沙派的,这是十万两银子。”说完头一歪,不知是死是活了。

马琪叫出师父和乔纯,霍元令看着这人,检查他身上有伤,抚着胡子不语。

乔纯道:“难道他被人打劫?”

马琪道:“有可能,十万两毕竟不是少数。如此说,那些人岂不是也有危险?”他一语让霍元令忧色更深。

马琪握紧拳头,阴森森道:“混账,主意打到这笔钱上来了。师父,霍前辈,我去看看。”

乔纯道:“琪儿,你去哪里接应啊?”

马琪道:“既然想打文兄弟的主意,他们的据点应离此不太远。师父,你和霍前辈看好文兄弟。”牵过马,回头见文玉书被莫欺雪扶着,站在门口,轻轻笑笑,上马而去。

有霍元令在,想死都难,何况那人的伤并不重,一个时辰就醒过来了,他睁眼就看见文玉书在身边,神色忧虑,见他睁眼才放松下来:“你醒啦?”叫莫欺雪端过来一碗水给他,柔声问道:“在路上,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眼里惊慌之色乍现:“有好多黑衣人拿刀过来就砍,要抢银子,他们人多,武功也很高,我那七个师兄弟拼死拦着他们,叫我快跑。我使劲跑,被一人砍了一刀,多亏了六师弟抱住他·····我不敢回头,可我分明是听见了六师弟的惨叫声。”他惊吓过度、语无伦次,说完后,身子发抖,把脸埋在臂弯里痛哭。

文玉书手脚发冷,沉痛道:“对不起,总是因为我才害了你们。”

那人忽然抬起头大声道:“和你没关系,都怪帮主太贪心,觊觎你的宝物。当初,帮中长老是反对的,觉得文少侠是个英雄,不该打你的主意。可他不听,硬说得到雪剑和宝藏,就等于得到了半个天下。如今却几乎毁了流沙派,是他害死我的师兄弟,是他害的。”他看着文玉书的眼神开始炽烈:“文少侠,我兄弟拼死保护银子,也不完全是为了帮主,更多的是为了你。你在风云教,在三关寨做的事,我们都由衷的敬佩,只想快点把银子送过来,让你早些打开拘魂锁。”

文玉书热泪盈眶,握住他的手:“谢谢你们。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值得你们这么做,可你们的这份情谊,玉书铭感五内,终身不忘。”

那人眼睛里的泪不在凄伤,抓住文玉书的手:“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这世界已经很久都看不见太阳了。”

莫欺雪心里是滚烫的,看着文玉书,眼里更像是着了火,烧的脸发烫,心发慌。此生何其幸运,能与他相遇相知。

霍元令和乔纯对望一眼,笑容一样温和。

这两天,陆陆续续的回来十几人,几乎都和第一人一样,遭遇打劫。有的在危机时得到马琪的救助,才顺利的来到这里。

文玉书求霍元令帮这些人疗伤,乔纯也跟着帮忙:“老四,这好像并非简单的打劫财务,似乎是有预谋的抢劫,看来有人不希望文少侠得到自由。”

霍元令看着那边正给一人喂水的文玉书,轻叹道:“除了莫天尺、仇孤鹰恨他入骨。觊觎他宝藏宝剑的人更是多不胜数。即使拘魂锁打开,以他的善良也是防不胜防,我该怎么办呢?”

乔纯也现愁容:“可惜了这孩子了,他还这么年轻。”

霍元令豁然望着他,目光凌厉:“胡说什么?”一人大叫,原来是将伤者的大腿捏断,发出凄厉的叫喊。文玉书闻声投目过来。霍元令一惊出手如风点了伤者的哑穴,假意施救:“忍一下就没事了。”而那人双眼翻白,已疼昏过去。

文玉书见没事,又安抚别的伤者。霍元令轻轻吁了口气,摸了一下额头冷汗。乔纯看着好笑,天不怕地不怕的霍元令,竟怕文玉书至此。

文玉书挨个看着伤者,莫欺雪紧跟着他,眼见他的脸色憔悴,只能干心疼,不敢出言劝其休息。

第三天,一直到中午都没见人影。霍元令看过,这才来了六波人,还有十几波不见踪影,心中恼恨:“被劫被杀就算了,倘若敢躲起来,说到做到,必绝他门户。”

直到太阳偏西,才有几个人影慢慢出现,向这边移动。院子里众人因为一直期待有人出现,故而都引颈张望,看是哪个帮派的人回来了。等人再近些,文玉书已高呼一声跑出去:“大哥!大哥!”

那边也有一人奔跑过来,几乎抱起了文玉书:“三弟,想死大哥了。哈哈哈。。。。”

文玉书欢喜的脸色通红:“我也想大哥,二哥。哎,二哥呢?润婼呢?”

陈胥放下他道:“一会告诉你。先告诉大哥,你的情况怎么样?”

文玉书笑得憨甜:“都好了,眼睛和耳朵都被霍大哥治好了,你看。”他伸开双臂,转了一圈,像个孩子。

但他胸前的那一抹殷红,又怎么能瞒过陈胥,陈胥的剑眉动动,又笑道:“霍前辈的医术精湛,三弟果然都好了。”

文玉书拉起他的手:“大哥,我们去见霍大哥和乔前辈。”

陈胥道:“好!”手拉手走在前头,惹得今姣姣横着眼噘着嘴,气呼呼的跟在后头。柳婉儿更加凄楚难当,无时无刻不揪心扯肺的牵挂,见了面却被无视到这般程度,只想转头离开,但又舍不得,期期艾艾的跟在后面。

文玉书兴致很高的一一介绍霍元令和乔纯给大哥,就连那些无名小卒也都介绍过。陈胥微笑,也一一点头。众人都赶紧慌张躬身失礼。陈胥是江湖成名多年的侠客,平时是没什么机会见到的。

等到文玉书热情的介绍完最后一个,陈胥才道:“三弟。”

“嗯!”文玉书看着他,嘴角都是甜蜜的笑意。

陈胥握紧手里的手,它虽冰凉,传递给你内心的却是温暖:“三弟,你应该多穿些衣服,看手冻得冰凉。”

文玉书道:“我不冷。”

陈胥也知道那是因为大量失血的缘故,可他心疼的不知怎么对他说,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文玉书问道:“大哥,二哥和润婼去哪里了。”

陈胥道:“他去引开他父亲。那日你不见了,不久他父亲就来了,你二哥怕他追赶你,就假意答应与他回风云教,暗示我们来找你。”

文玉书咬着嘴唇:“二哥!”

陈胥道:“你不必难过,想他也快回来了,他是万万放心不下你的。”

他俩在一边说不尽的话,撇的一帮人傻呆呆的只看着他俩。霍元令心里酸溜溜的,有了哥哥,就不待见我这老哥哥了,竟自伤自怜起来。

柳婉儿看着风姿绰约的莫欺雪,见她一双妙目只盯着表哥。心里更苦,表哥什么时候又结识了一个这样仙人般的人儿。

今姣姣百无聊赖的倚在墙根下,拿着一根树枝胡乱画着,偶尔抬头看着陈胥贱兮兮的只顾看着文玉书,就气的狠命抽打着尘土,低低的骂道:“臭陈胥,臭陈胥。”

乔纯则吩咐众人进园子去侍弄青菜了。

陈胥突然道:“竟说话了,险些忘了大事。”

他把身上的包裹取下来,里面传出叮叮的碰撞声,对疑惑的文玉书笑道:“三弟,你猜这是什么?”

文玉书看看包裹,抬头道:“难道是银子?”

“真聪明!”陈胥赞赏夸奖,随打开包裹,白芒忽闪,白花花的银子滚来滚去。

文玉书惊道:“大哥怎么会这许多银子?”

陈胥眉头挑动,诡异的笑道:“抢的。”

文玉书吸了一口气,不由回头去看了一下园子中的人。

陈胥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头:“想什么呢?”

文玉书不好意思的笑道:“对不起大哥。”

陈胥道:“其实这些银子,也和他们有关系。他们应该得自这里的任务,回去拿银子,一时间消息散开,就有不少起了抢劫的念头。我闻听消息后,暗中跟着这些人,本意保护。可他们的功夫太浅,还是被人劫走,于是我们就又从那些人手里抢回来。一路下来,竟抢回八十万两。”眼睛盯着柳婉儿和今姣姣的包裹。柳婉儿过来,把包裹打开,果然是银子。今姣姣磨磨蹭蹭的过来,把包裹往桌子上一扔,又回到墙根去了。陈胥也不以为意,打开包裹,白花花的刺人眼花缭乱。

霍元令以走过来,看着银子道:“八十万两?现在我们已经有一百五十万两了。”

陈胥看着他,从怀里取出一打银票:“我陈胥半生,只存有这二十万两。嘿嘿。。。。。现在真的后悔前半生的游手好闲。”

文玉书忙道:“大哥·····”

陈胥打断他:“三弟,大哥只想你好好的活着。”

文玉书嗓子如有东西堵住,心头却更沉重。

霍元令点头,暗暗敬佩陈胥。

晚间,马琪也回来了,他又救回两伙人。在晚些,有些认识文玉书的江湖客特意送银子过来,这个农家小院,显得越发热闹。现在还差六十万两。众人议论纷纷,估计明天还有人会带银子来,顺利的话,明天,文玉书就可以脱离拘魂锁的束缚。不仅心情都大好。因为高兴,大家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乔纯饲养了快一年的猪给杀了,大快朵颐,甚是快意。等乔纯发现了,也只是骂了几句,也跟着一块吃起来。

晚间,无月,星光才更显得灿烂。冬天的夜空,清冷纯净。文玉书于陈胥散步于林间。莫欺雪怕夜风凉,特意给他披上雪白的貂皮大氅。柳婉儿眼睛顿时亮了,连今姣姣都眼直直的,不得不承认,文玉书长得实在是太漂亮,加上这件纯白貂皮,更是贵气四射。

陈胥看着文玉书眉头不舒,柔声道:“三弟,你是在害怕吗?”

文玉书站住看着黑沉沉的远山,沉吟道:“大哥,我只是有些不敢相信。”

陈胥知道他受尽了拘魂锁的折磨,紧张是难免的,拍拍他的肩:“一切都快过去了,明天已经不远了。”他顿了顿道:“三弟,以后行事,为自己多想想。”

文玉书看着他的眼睛,微微一笑:“我只想要我身边的亲人安好,你们比我的生命更重要。”

陈胥手发抖,眼发红,低吼着:“我们难道就不是吗?在三关寨,你二哥恨你,难道大哥就不恨你吗?没有你,我们的人生还会有颜色吗?”

文玉书拉起他的手,看着他,笑着道:“大哥,你看着我,一定要记住我的样子。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记住,我这是笑脸。”

陈胥甩开他的手,几乎是咆哮着道:“你说什么胡话?”

文玉书抬头看着星空,心里一片冰凉:“其实,所有人都知道,我几乎没有未来。先不说莫天尺,就是仇孤鹰一定已经恨我入骨,以他庞大的势力,我根本无力抵挡。这些话,我不能和霍大哥说,他年纪大了。我不能和婉儿他们说,他们是女人。我也不会和二哥说,他的内心更脆弱。我只所以和大哥说,是因为大哥比他们都坚强,也更懂我。”

陈胥双拳紧握,原来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处境,已经是绝境。

“大哥一定要答应我,明天锁一旦取下,领着她们赶紧离开,你能找到我,他们也能。如果哪一天得到我死去的消息,你要陪着二哥,告诉他,不要悲伤,这就是我的路,我的命,我只是提前走完而已。叫他们不要哭,泪水会将我魂魄淹没。”

陈胥忍着巨大的悲伤,咬牙道:“不会有那么一天,谁都伤害不了你。”

文玉书心里反而很平静:“帮我把润婼和婉儿送回家,告诉清芙,不要为我报仇,我不恨任何人········我的痛苦不是死亡,而是亲人们遇到不测。大哥,你一定要答应我。”

陈胥摇头恨恨道:“不,你都是在胡说,我不答应。”

文玉书回头看着他,脸在夜间看起来有些模糊,缥缈:“我这一生看起来孤苦,却比谁都幸福。虽然自小没有了爹娘,但师傅给了我无微不至的爱护。更得以大哥二哥如此的疼爱,还有马大哥、霍大哥、婉儿、莫姑娘,清芙、润婼、还有好多人对我那么好,我比谁得到的都多得多。”

陈胥几乎是哀求道:“别说了,三弟,大哥求你别这么说话行吗?”

文玉书双手一摊,歪歪头,笑嘻嘻道:“该说的都说完了,大哥,我也会努力的,尽量不让你用到这些话的。”

陈胥无力的抬头看着他,他明媚的没有一丝恐惧,遗言都交代了,就真的坦然面对死亡了吗?他的笑那么明朗,可自己的心,怎么像是在碎裂。

文玉书平时话不多,今天一直滔滔不绝,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陈胥很少说,只静静的听他说,看着他的眼里都是痛苦,整个人渐渐的淹没在深深的绝望中。

回来时,已经快进子时,二人相扶进屋。灯光熄灭,窗安静而僵硬。风不动,树不摇,一切都仿佛睡着了。而此时,一条幽灵般的影子,竟溜进了乔纯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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