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这辈子阅人无数，见多识广，可他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退下来了，不管商场也不管那些黑色地带的事了，竟然还有机会能碰到如此厚颜无耻的人。
说起来，敢在老爷子面前这么不要脸的，很多年都没碰见一个了。
夏妈妈把话说完了，看着老爷子笑呵呵的，心里顿时踏实了不少——这说明有戏啊。
其实，她不知道，老爷子当年人送外号“笑面虎”，越是严肃认真，那说明他看重这件事，还有谈下去的必要。可他一笑，完了，准要坏事。
只可惜，夏妈妈不知道这些事情。
她见老爷子笑了，继续补充道：“您放心，我借这钱，肯定是要还的，不然，我给您打个借条都成。”
老爷子依旧笑得慈祥和蔼。
这老婆子还真是有点本事，先把夏默拉进来，倒苦水，明面上是心疼夏默，其实就是给她亲生女儿谋福利了，还大喇喇地把顾明轩也拉进来——说句不好听的，你们夏家有没有嫁妆，跟顾家有屁的关系啊？还好意思说顾家脸上也好看，顾家的脸，是你攀得起的吗？
夏妈妈最开始肯定没想着和老爷子说借钱的事，但她没想到，夏默竟然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世，看老爷子这架势，一时半会儿是不会让夏默和她见面的，她没办法，也只能抓着老爷子这根救命稻草了。
“你这话说得就见外了。”老爷子摆摆手，脸上的笑意叫人看了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不管怎么说，咱们现在还是亲家，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没有再管娘家事的道理，夏默也从来不会计较你厚此薄彼的做法，但是，该帮的忙，我们还是要帮的。”
夏妈妈没有文化，但厚此薄彼她还是听得懂的，这是变相说她偏心呢。
夏妈妈觉得这事儿成了就行，让人说两句怎么了，钱到手目的就达到了。
“置办嫁妆，这事儿呢，可大可小。有的人家，为了给女儿置办嫁妆，那可真是大手笔——二十多年前的龙家，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夏妈妈虽然是个乡下老太婆，但二十多年前，整个社会都乱的很，到处都是黑社会，争地盘，抢生意，听说海城最大的黑帮老大，就姓龙。
夏妈妈还是听人说过的，她点头：“听说过的。”
“龙家祖上几代为官，到了清末，因为看不惯朝廷昏庸，才辞官归乡，龙家人为人仗义，又一身正气，后来改行做生意，讲诚信，讲义气，又尝尝接济穷人，生意越做越大。”
夏妈妈不知道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但有求于人，她也只能听着，还得表现得很感兴趣。
“后来，听说龙家当家主母怀孕了，怀的，就是一个女儿。龙家当家一听，可高兴坏了，当时就拿出一半家产置办了一大批金银古玩，那个价值，放到现在，至少也得几个亿以上——而这，只是龙家小公主的百岁礼。听说，小公主的外祖家里，也给送来了贺礼，当时龙家家主就说，这些东西，以后都是小公主的陪嫁，谁也不准动。”
顾瑞林的声音低沉有力，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他说着这些事，眼圈竟然慢慢的红了。
夏妈妈嘟囔一句：“真是有钱人啊，有钱啊。”
“是啊，”老爷子身体靠在椅背上，长叹一口气：“就算是现在，别说海城了，就是整个国家，我也没听说谁这么大手笔，在孩子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准备了这么丰厚的陪嫁的。”
“老爷子，咱不能跟人家比。”夏妈妈最关心的，还是她家夏实的嫁妆：“人家那是有钱，几个亿几百个亿的，咱想都不敢想。我想着，到时候家里用的电器，家具，稍微买点上档次的，也就行了。我算了算，这一套下来，也得……”
老爷子突然摆手，示意她不要说了：“实话跟你说吧，最近经济不景气，这店里的生意也不好做，明轩那里，看着风光，其实钱都投进去了，银行贷款都是几个亿。不过你既然说了是借，我也会帮你想办法。”
夏妈妈一听前面几句话，那心里就不乐意了，再听下去，就眉开眼笑了：“还是亲家爷爷有办法，您就帮帮忙，也算是帮小默的忙了。”
老爷子自然不会跟她一个女流之辈还是乡下老太婆计较嘴皮子，他笑笑，笑容里积淀了很多历史风尘：“这钱，你跟谁借也是借，这样，我给你联系一个朋友，他是专门做借贷的，到时候，你们签个合同，借了钱去置办嫁妆，正好。”
夏妈妈一开始没明白过来，愣了好大一会儿才说：“什么？你们不借给我？借贷？那不是高利贷吗？”
“放心，我介绍过去的人，他自然不敢收多高的利息，说不定看我的面子，利息比银行还低点。其实，我说吧，你也不是没办法，就你们现在住的那套房子，完全可以放到银行抵押贷款嘛。这钱你说了要还，那我也相信你以后肯定有办法挣回来，既然是借了要还，跟谁借不一样呢？你看，我帮你想了两个办法，你选哪一个？”
夏妈妈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她刚刚说打借条，以后还钱什么的，完全就是客气客气，她借了，压根就没打算还，到时候她就不信顾家好意思要这几十万，到时候，她往地下一躺，她最大！
可老爷子说什么？让她借高利贷？她就算再没文化，也知道高利贷是什么东西，那绝对不能碰的。
还有一个办法，什么，抵押房产贷款？那她儿子和儿媳还不得撕了她？
“要我说，还是抵押房产比较好，高利贷吗，你到事情还不出来，闹出什么事，我也不好说。你也知道，他们那些人，都是混社会的，今天上你家去，明天上你家去，又泼油漆，又骂人的，确实不太文明。”
夏妈妈腾地就站起来了：“老爷子，您这诚心是捣乱吧？这钱，您不借就不借，怎么还让我去找高利贷呢？这不是害人吗？”
“哟，这话怎么说的？”老爷子唇角还是勾着，带了几分老顽童的架势出来：“我这可是真心实意给你出主意，都说了，那人是我朋友，利息给你算便宜，你到时间还了钱，就一点儿事都没有。这么好的事，怎么说是害人呢？”
夏妈妈一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她总不能说借你家的钱可以耍赖不还，借高利贷是要还的——说到底，还是她死皮赖脸的功夫差了点，也许，是她在老爷子面前，不敢如此放肆。
如果面对的人是夏默，她自然又是另外一副嘴脸。
但面对老爷子，很多话，她可不敢说。
之前就听说过，她这个亲家，可不单单是做生意那么简单，最早的时候，都可能杀过人。
当然，这只是听说，至于事情的真相是什么，他们这些小市民，自然没机会知道。
顾瑞林也不想和她浪费时间了：“就这样吧，你回去想想，想抵押贷款，还是借高利贷，我能帮的，只有这么多了。”
说完，他也不管夏妈妈说什么，直接打电话，让楼下的工作人员上来把夏妈妈“请”下去。
夏妈妈脸皮再厚，也不得不走，临走之前，她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总让我和夏默见个面吧？”
老爷子的回答是：“夏默现在在养胎，那可是我们顾家的金孙，不能出一点儿差池。要是亲家执意要见，我家孩子有点闪失，你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夏妈妈心里恨得不行，不就是怀个孕，至于这么金贵？
但显然，从老爷子这里是得不到什么好处了，出来以后，夏妈妈都恨不得给夏实一巴掌：“你把那事儿告诉夏默了？”
夏实见事情败露了，也没隐藏：“嗯，我跟她说了。”
“你傻吗你！”夏妈妈气得够呛：“本来好好的一个机会，让你给搅和了。”
“怎么了？”夏实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主要是她没想到夏默会那么大的反应：“你怎么和那老头子说的？”
“说什么说，关键是要见到夏默，其他人都没用。”夏妈妈又气又急：“那丫头片子现在竟然怀孕了，这下更有理由不见我们了。”
“什么？”夏实也是意外极了：“她不是不能生？”
“谁知道啊。”夏妈妈也是很意外：“她的命怎么就这么好？早知道，当初让她走的时候，该多要点钱。”
那个时候，顾明轩留下了一笔钱，对于夏家来说，那已经是一笔大数目了，可现在，夏妈妈才觉得，那点钱对顾家来说，不值一提。
“她是走了什么****运？”夏实心里嫉妒得不行：“谁让你们把她带回家的？如果没有她，说不定嫁给顾明轩的就是我了！”
“行了行了！”夏妈妈也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可当时夏实实在是年龄有点小，再说，让自己女儿嫁给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就算他家里有钱，夏妈妈也不放心，但夏默嫁过去，以后会不会受委屈，那男人是不是骗子，她没想那么多：“现在关键是想办法联系上夏默，这钱可不少，如果不找夏默，那谁来当这个冤大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