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皆被容钰、苏澜芓两人吸引过去的时候,没人留意到,容华正缓步走向停放在灵堂正前方的棺柩。
直到轰地一道声音响起,循声望去,竟是初一将已经关合的棺盖推开。
人们先是难以置信地愣了愣,率先反应过来的何冲电光火石一般地飞掠过去,不容分说就是一掌拍了过去。
所幸初一早有防备,一个伶俐的躲闪,避开他的攻势。何冲却不依不饶,紧接着又是第二掌攻了过去 ……
与此同时,容华则站在棺柩旁,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躺在棺柩里的人,不,应该说‘尸体’才对。
“三哥啊三哥,没想到你我再次相见,竟是这样一种境况!”
容华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不止激怒了何冲,就连苏沫儿这个一直极力隐忍的人也被气得七窍生烟,冲过来大吼“你有什么资格开我师哥的棺椁?”
“怎么没资格?我们可是亲兄弟。”容华慢条斯理地说道。
“哼,亲兄弟?可真要笑死人了。”苏沫儿毫不掩饰对他的讥讽嘲蔑之意。或许,血缘上是亲兄弟没错。可他几时把躺在棺柩里的人当做‘亲人’看待过?若非他的迫害,师哥又怎么会 ……
“既然朕已与三哥作别。初一,将这棺盖再推回去吧。还是让师哥早一点入土为安,以免留在这俗世上,灵魂得不到归依。至于你们……逝者已矣,还是不要太过于伤怀了。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得活着不是?”
这话……
苏沫儿闭了闭眼,银牙咬得咯吱咯吱作响。容华这话分明就是‘幸灾乐祸’!
看过了棺柩里的‘人’,似乎是为了确认容璟是否真的已经死了。待到确定完,容华一颗悬着的心也落了地。悠然悠哉地走到椅子前落座,含笑的目光再度扫向厅堂里的众人,微微一笑。然,细看之下,眉目之间的神色却带了几分冷凝。
“朕今日来,除了吊唁亡者,还有一个目的!”
闻言,苏沫儿与何冲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鄙夷之色。什么吊唁亡者?早知道他是别有居心。终于要露出‘狐狸尾巴’来了。
“这宁州十三城 ……”
话音刚出,即被苏沫儿冷冷打断;“宁州十三城是我师哥的。还轮不到你在这儿指手画脚!”果然是冲着宁州十三城来的!
容华淡淡瞥了她一眼,轻声一笑,“你误会了,朕并不是要把宁州十三城收回。我三哥虽然已经不再了,可他还有儿子。这宁州十三城,权当朕送给侄儿的礼物。今日朕来,正是为了将这‘礼物’奉上!”
“礼物?”苏沫儿哼笑两声,看向他的目光冷厉如刀,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你把我们都当成傻子吗?谁不知道宝儿就在你手里?这所谓‘礼物’送的……还真是毫无诚意。”
“朕的话还没有说完……”
容华的声音骤然一冷,似乎对于她的‘打断’有些不快,“朕乃天子。天子一诺,君无戏言。过几天,朕就会命人把侄儿送回。”
苏澜芓没有漏听他的话。他说把‘侄儿’送回,却对菀儿的去处毫无交代。
这一刻,他似乎隐隐有些明了——为何容华要把宁州十三城送给宝儿?
一方面,他是想‘讨好’菀儿。虽然宝儿是玉衍的骨肉。可是显然,他并不敢轻易对宝儿下手。因为他不想让菀儿恨上他一辈子。另一方面,宁州十三城给了宝儿,既可彰显他帝王的大度,这对宝儿又是一种‘挟制’。把念忆那孩子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总好过任他天高海阔。他日,被那孩子知晓他容华就是他的杀父仇人,谁知道这孩子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这一决策,容华真可谓把一切都算计到了,就连他们这些曾经追随过玉衍的人也都在他的算计之中。容华笃定了他们不可能放任念忆不管,宁州十三城交给了念忆,就等于交给了他们这些人,这对他们同样是一种‘牵制’。总好过他们在暗处,随时筹划着要他的小命……
至于哪天,容华不想再看到他们这些人了。随便给他们乃至念忆扣上一顶‘犯上作乱’的帽子,他们再无活路可言。
换言之,他们所有人的命都牢牢攥在容华一人手里,不得不对其俯首称臣!
呵,果然好谋算!
“如果我们不答应呢?”
“不答应?”容华岑薄的两片唇间倏尔爆发出了一阵低低的笑声,良久方才歇止,迎上苏澜芓犀利异常的目光,唇边笑意带出几分讳莫如深的味道,“苏公子,你莫不是以为还有可与朕讨价还价的‘资格’?且不说这宁州十三城本就是朕的。就算如今它归属了这长沂山庄,那也是在容璟还活着的时候。现如今,群龙无首,这里迟早会重新归回大梁的版图。朕将这宁州赠与尔等,你们就该欣然接受,然后叩头谢恩。怎么?竟是要拒绝吗?”
欣然接受?叩头谢恩?
何冲真想冲过去,一脚将那说大话的家伙踢飞!他还真以为自己是‘救世主’?
苏澜芓轻轻叹息了声,脚步一旋,忽然走向停放在灵堂前的黑色棺柩。在何冲诧异,容华不解的视线下,他果断将沉重的棺盖推开!然后,看着躺在棺柩里的人,幽幽吐出一句:“是时候了!”
容华因这句话心里骤然掀起了波澜。与此同时,远在梁军大营里的苏毓菀则正计划着逃离这里。
若是她一个人,怎么都好说,离开这里也算不得什么难事。问题是,她还有宝儿。
不过无论如何,她总要试上一试。此时容华不在大营,她刚好可趁此机会行动。
将熟睡中的宝儿裹在襁褓里,又用绸布将襁褓连同襁褓中的宝儿一同系在背后。
宝儿,乖乖的睡,娘这就带你离开这里!
“我就猜到你这个女人不会安安分分地待在这里。”
苏毓菀猛然抬头,不经意间对上翟天逸满含戏谑讥讽的眼光,心下不由得微微一紧。虽然料到了逃走定然不易,然这么快就被发现还是让她忍不住想叹气。
“你想怎么样?”彼此间已经不是第一次打交道,苏毓菀懒得跟他废话,索性开门见山地问。
翟天逸笑了笑,“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子衿对你这么好,你居然一心只想着背叛。这么一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不留也罢。”
他说不留,苏毓菀也不会傻到想成他是要放自己走。恰恰相反,他恐怕只想彻底除掉自己!
“想杀我?也得看你有无这个本事!”粉唇勾起一丝冷笑,苏毓菀面目森然。
就算她处于绝对劣势又如何?束手就擒就是死。与其自己送上门去由着人家屠戮,不如拼尽力气杀出一条血路来。
争,尚有一线生机。不争,却只有死路一条!
“我劝你还是别再做无谓的抵抗了,你也不替你的孩儿着想一下吗?倘若你就地伏诛,我可以保证饶你孩儿性命。但倘若你冥顽不灵,那就休怪我辣手无情了!”
饶她的孩儿性命?他会这么好心?
“我们母子生死同命,想杀我们你就动手,哪儿来这么些废话?”
“既然你不识抬举,我还说什么呢?”冷冷一勾唇角,翟天逸闪电般地向苏毓菀攻袭而去。
他会亲自动手早在苏毓菀的意料之中。
都说物以类聚!容华便是骄傲自负,以至常常自以为是。这翟天逸与他相处时间长了,似乎也染上了这样的毛病。对她的心结,让他非亲手杀了她不可。而这,正中苏毓菀下怀!
她就怕他不出手!
按照计划,苏毓菀先与他对打,且逐渐呈现出被动的态势,动作和脚步皆隐隐有些凌乱 ……
将她招架不住的窘态看在眼里,翟天逸眼底掠过得意的一缕精光。玩够了,招式逐渐变得凌厉起来,眼中杀机沸腾,让人不寒而栗。
苏毓菀佯作焦虑地频频蹙眉。而她这看似‘示弱’一般的神态落在翟天逸眼里,也使得他愈发趾高气昂了起来。
“妖女,受死吧!”
翟天逸一掌劈来。这一掌,他用了足有八成功力,俨然就是下了杀招。
苏毓菀则佯作躲闪不及,双目因惊恐而睁大,脸色瞬间煞白一片。
就在翟天逸的手掌距离她胸口须臾之间的时候,原本像是定住动弹不得的女子忽然拔地而起。
翟天逸一掌挥空,惊讶之余,立刻抬头看去。
就在此时,苏毓菀扬手洒下一片粉末。
“啊!”眼睛里飘进粉末的翟天逸顿时哀嚎一声。
情势逆转。谁也没想到他竟会败在了那个女人手里。
翟天逸的手下见此情状,立刻涌上前来,查看他伤情如何。却忽然听到翟天逸怒不可遏的一声咆哮:“给我抓住这个妖女!格杀勿论!”敢暗算他?他定叫她死无葬身之地!
苏毓菀早趁着适才的片刻混乱朝后山的方向飞驰而去。
现在天快黑了。往山里跑,有丛林遮挡,翟天逸的人未必能很快追上她。而她需要的恰恰是时间!
哥哥应该会派人前来接应她。只要他们的人一到,她和宝儿也就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