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灵安静的坐在地上,既不挣扎,也不吵闹,只是在默默的流着眼泪。我看了看她的脸,意外的发现她长得很漂亮,看着年纪也不大,应该和我差不多,可能是很年轻的时候就去世了。前一刻还凶神恶煞的说要吃了我的灵魂,下一刻就无声地哭泣得如此断肠,弄得好像做错事的是我们。
冤灵之所以会被称之为冤灵,顾名思义,是因为她生前是冤死的,瞧她哭得,估计是想起了自己冤屈,一时情难自禁,但碍于有外人在,她只好默默垂泪。
我小心地问:“你......姑娘因何事哭得如此伤心呢?”
冤灵没有回答我,而是目光定定地看着我,眼里满是期待。我打了个寒颤,赶紧缩到哪吒身后,可是我仍可以感觉到她在盯着我。哪吒停止了念咒,但镜子仍是悬在空中转动,缚灵线也还在发光。我觉得这场面有些神奇,说:“哪吒,你这练的是什么法术,这镜子是干嘛用的?长得可真是奇怪。”
哪吒目不转睛的盯着冤灵:“这镜子名为‘渡魂’,可以把所有的灵体,也就是人们说的‘鬼’,送到属于它们的世界。”
“那还等什么,赶紧把她送过去啊!”
“还不行,她的执念太深了,还有未了的心愿。带着遗憾而徘徊在此世的孤魂野鬼,若是不能了了它们的心事,是无法完成渡魂的。”
我把视线转向冤灵,忽略掉她那白得不正常的肤色,现在的她看起来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孩,而且人畜无害。看着似乎可以沟通,于是我说:“这位鬼......姐姐,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留在这个世界,可是你应该知道,你们......你们也有自己该去的地方是不是?我觉得吧,您自己留在这里,没个同伴,该有多孤单啊!不如您去找地府掌灯人,让他带你去忘川河,听说那里的桥上有一位老婆婆,您和她聊聊天,顺便喝碗汤,然后过桥去怎么样?”
想想我又加了一句:“虽然我无法保证是不是真的有掌灯人,或者黑白无常,但孟婆应该是有的,我觉得那汤一定比我的灵魂美味,要不然为什么每个过桥的人,都要喝一碗呢你说是不是?”
什么掌灯人,什么忘川河,我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只是随便说说。冤灵看了看我,又看看哪吒,说:“我还有一件事未完成,如果不能达成这个心愿,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这个世界的。”
“什么事啊?难不难的?”我说。
“我先给你说个故事吧。”
冤灵说完,也不管我们愿不愿意听,自顾自的说起了她的往事。
五十年前,当时富甲一方风商人金家的夫人生了一对龙凤胎,孩子非常可爱,全家人都非常开心。可是后来才知道,两个孩子中的男孩,居然患有先天性的心脏病。当时的医疗条件以及水平都非常有限,无论你多有钱,要彻底治愈这种病,也不是一件易事。一家人四处奔波,为男孩寻医问药,无暇顾及家里的生意,几年下来,整个家族竟然渐渐开始没落了。
男孩靠着不停地吃药,以及一家人的悉心照顾,竟也平安地活到了十六岁,但那时他家里已经是穷得家徒四壁了。女孩子懂事,经常出门替人家干点杂活,换点钱帮补家用。因为人长得漂亮,金小姐有好几次遭到几个地痞**的**,羞愤之下,她就不敢出门了。
那时重男轻女的思想还很重,家里人有好几次想把金小姐卖了换钱,给男孩治病,可是孩子的母亲舍不得,家人也只好作罢。又过了一年,男孩的病情加重,孩子的父亲狠下心,要把女儿卖了,金小姐死活不肯,家里突然就来了一个男人,还带来了大量聘礼,说家中少爷要娶金小姐为妻。金老爷见有这么一大笔钱送上门来,也不管女儿愿不愿意,一口答应了下来,把金小姐嫁了过去。即使金小姐心里是十二万分不愿意,但是为了弟弟的诊金,只好嫁了。
原以为自己嫁的人又老又丑,要不就是个残废,反正就是歪瓜裂枣,没想到新郎竟是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帅哥,而且身体健康,吃嘛嘛香。他姓简,名言之,是个很有头脑的生意人,他家的生意在他的管理之下,几乎是日进斗金。金小姐就一直想不明白,以这位少爷的条件,完全可以娶个门当户对的女子为妻,为什么就选了她呢?
民间最早的结婚证,出现在上世纪的五十年代初,金小姐与简言之成婚,因为结婚证还未普及,他们并无结婚证,金小姐也不以为意。原先二人并无感情,后来朝夕相处之后,发现了对方的好,就产生了感情。从此二人是花前月下,你侬我侬,好不恩爱,不久之后,金小姐就怀孕了。简言之非常高兴,天天几乎拿她当菩萨供起来,唯恐她受一点伤害。
可是奇怪的是,后来简家发生了一些变故,因为金小姐为了养胎深居闺中,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那件事之后,简言之就很少回家了。就是回家了,也找各种借口,就是不来看看她。金小姐心有疑虑,却不知找谁倾诉,久而久之,积郁成疾,导致分娩的时候难产了,孩子没能活下来。金小姐伤心不已,偏偏她的丈夫突然变了个人似的,看都不来看她一眼,直接叫人把她扫地出门了。
金小姐在简家门前苦苦哀求,却始终得不到一个说法,无奈之下,只好先回娘家。回家后才知道,她的家人居然全都已经死了,家里徒留几口冰冷的棺材。极度的悲伤以及对丈夫行为的不解与愤怒,再加上难产后非常虚弱的身体,她哭得肝肠寸断,一口血吐出十丈远,竟然就这样死了。
听完金小姐的故事,我心里唏嘘了一把,原来她是这么死的,确实是有点冤。可是她说了半天,还没有进入主题,我说:“金......金小姐,我很同情你的遭遇,那您未了的心愿,是......”
“我一直在黄泉路上等着简言之,谁知道这人竟然如此长命,我等了那么多年,都没出现过。我在阳世找他,没想到他居然搬走了,我根本就找不到他。我一定要找到他,向他要个说法,要他说清楚当年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金小姐满脸的愤恨,极度的愤怒让她的脸看起来有些狰狞,看来她真是恨极了这个男人,爱之深,恨之切啊!可是她想找就找呗,为什么非要徘徊在这屋子里吓人,又为什么想要吃了我的灵魂?
我问:“那您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呢?那......那个,和您要吃我的灵魂,有什么关系吗?”
“这里,是我和他曾经住过的房子。”金小姐环视了一周,“而需要你的灵魂,是因为只有吃了你的灵魂之后,我才可以在阳光下行走,才更有机会找到他。”
“什么?”我大吃一惊。
“你的灵魂,充满了阳光的味道。”
阳光的味道?那我怎么从来没有闻到?难道其他的鬼魂要吃我的灵魂,也是因为这么一个奇怪的原因?
哪吒把缚灵线收紧了一些,把金小姐的活动范围缩得更小,说:“我可以帮你去找他。如果他还活着,我一定替你讨个说法,如果他死了,你可以在另一个世界继续找他,亲自问他。所以现在,你必须要到彼世去。”
金小姐垂睫看着地面,考虑了良久,终于开口了:“好,我答应你,但是,你一定要帮我找到他,他没死你们就替我问,问到了,就到我坟前告诉我;如果他死了我会在阴间找他的魂。但是,如果你们不守承诺,我一定会想方设法跑回来!”
哪吒念起了咒语,镜子飞速转动起来,从里面射出一道白光,照在金小姐的身上。她的身形开始慢慢变淡,最后化成了一股青烟,飘进了镜子里头。哪吒用一块黑布把镜子包起来,往左手臂上那个弦刀容器一样的东西按了一下,所有的缚灵线唰唰唰的,全收进了这东西里头。
我由衷地感叹道:“好厉害!”
哪吒看了我一眼,说了声“走吧”,转身往楼梯下走去。
“哪吒哪吒,要是我们做不到,她会不会真的跑回来?”
“不可能。”哪吒说着已经下到了一楼。
我赶紧跟上,可能是走得有些急了,脚踩在一块碎玻璃上,然后脚一滑仰面摔在了楼梯上。我摔得满头都是星星,哪吒赶紧回头把我扶起来,叹了口气,说:“真是笨手笨脚的。”
我一副可怜相,说:“疼!”
哪吒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句很穿越的话:“真拿你没办法。”然后,背对着我半蹲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愣了一下,看来这人是可以信赖的嘛!上天对我还不错,给我送了个这么可靠的保镖,长得忒帅的,而且听他说的,很有可能有能力帮助我改变我这见鬼的体质,真是阿弥陀佛呀!我趴在哪吒的背上,心情愉快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