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玉兰制住了穿山龙和海里蹦问占中华:“大当家,咱们的绺子还讲不讲山规局事?”
“当然讲,起局建绺时就定下的。”
“犯了五清六律怎么办?”“五清六律”是那些把自己看成绿林好汉的胡子纪律和行为准则。
五清:
一 大当家耍得清:走朋友路花冤家钱,应开耍的地方一定要耍,到了朋友地界绝不准强抢和偷盗。处理局事要分明,保守信用,得到财物据实分配,不许自家独占。
二 小兄弟们打得清:尊照大当家的号令不任意勒索财物,惜老怜贫,保护孤寡,站岗放哨小心谨慎。
三 号位传得清:无论任何紧急情况都必须把队伍行动的方向、时间、口令按时送到该送的地方、该送的人,保证不误局事。
四 纪律查得清:经常检查绺子中有无隐匿贵重物品、****妇女、蛊惑局事等违犯局规行为,一经发现即按局规处理。
五 “线头子”(侦探)带得清:在夜间行动,依照指定的目标绕过一切障碍,找到目的地点,保证不走错路或受到重创。
六律:
一 贪吞大饷:如果大当家的将大伙枪来的金银和贵重物品贪污,依照局规应当处死。
二 ****妇女:无论梁柱还是其他绺众,凡有“压裂子”行为的人一经发现立即插了。
三 拐骗枪弹:凡绺子中人携枪“采条子”(逃跑)到军队当兵、投其他绺子或藏匿起来,捉到后依局规处决。
四 反叛蛊惑局事:泄漏绺子内部密秘,挑唆绺子内部兄弟不和,发现后立即枪决。
五 抢饷劫柜:如有参与其他绺子抢劫送交本绺子的赎金或抽头分脏,抓住枪决。
六 秧子房逃走秧子 :如有失职行为至使绺子受到损失,对责任者处决。
占中华一向以山规局事好自诩,丁玉兰这样问他已别无选择“按局规办!”
“那好,把冯疤子绑到那棵树上!”丁玉兰一声令下,两个崽子赶紧照办。
“大哥,你要三思啊!”穿山龙怎甘心眼睁睁看着冯疤子被处死,他向海里蹦活神仙使眼色,想让他们向占中华求情,两人却谁也没吭声,占中华叹了口气说:“四弟,这是他自找的。”
丁玉兰让金夫人把英儿扶出来,她对英儿说:“英儿,你自己处罚这个畜牲,怎么办都行。”
“我、我要让他死!”英儿怯懦地瞅着众人,丁玉兰拔出从谷本那得来的小手枪递给英儿,英儿双手举枪对着冯疤子。
“大当家、二哥、四哥绕命啊!”冯疤子哀求着“呯、呯、”仇恨的子弹打的冯疤子惨叫如猪嚎,虽然距离挺近,英儿手颤心跳怎么也打不中要害,穿山龙看不下去了,他灵机一动对占中华说:“大哥,他既然犯了绺规该用绺刑处置才是,给他‘穿花’吧!”
绺刑的样式很多,有活埋、马拖、火烧、背毛、掛甲、穿花、看天等,手段都很残酷。穿花是专门在夏秋才能实行的一种酷刑,夏秋季山林里各种毒蚊虻虫特别多,把受刑人衣服扒光绑在外面树上,一夜的工夫蚊虻就会将这个人的血吸干。
穿山龙此时提出给冯疤子穿花是缓兵之计,他想夜里偷偷救下冯疤子放掉,还没等占中华言语丁玉兰擎稳英儿的手“呯——”冯那子脑袋被揭了盖,红的血和白的脑浆一起顺着疤脸往下淌。
穿山龙心头一颤,恨恨地扭头就走,海里蹦也悻悻地紧步其后。
穿山龙回到自己的屋里,闷头抽了两袋烟越想越气便出屋去找海里蹦,走到海里蹦住的屋外听到里面正喝酒划拳。哼,真是个没心没肺的货!他推们走进了屋“哦,二哥还挺高兴啊!”
“四弟,来来来‘搬浆子’(喝酒)。”
“四爷,‘台儿拐’(炕上坐)。”海里蹦的贴身崽子伍达忙起身往炕里让穿山龙。
穿山龙上炕盘腿坐定默默地喝酒,见他脸色不好海里蹦大手挲摩着连鬓胡子问道:“四弟,还为疤子的事闷着呐?”
“冯疤子和咱们一起开局建绺,没有功劳还有苦劳,为这点事你看就没了命。”穿山龙端起酒盅杨脖一饮而进。
“是啊,压回裂子就没了命,那以后叫咱们弟兄都做和尚不成!”伍达气休休地说。
“这个冯疤子也太不知好歹了,那里找不到女人偏去惹辣子,不但没把丁姑娘放在眼里就连大哥和我脸上也无光,倒就倒了吧,谁叫他瞎了昭子。”海里蹦爽直地说。
“也是的,这个冯疤子也太混了,这回也是罪有应得,四爷不必为他伤心,来来我敬四爷一盅。”伍达见风使舵又顺海里蹦的话溜了上去。
冯疤子的死没有引起海里蹦的反感,这有点出乎穿山龙的意外,他对伍达说:“你到门外看着点,我跟二哥说点事。”
伍达出屋后,穿山龙低声问:“二哥,你对冯疤子的事真的没有啥想法?”
“啥想法?你不是说丁姑娘跟大哥一拜堂就是咱们的大嫂了么,冯疤子咋说也是个外人,咱还能不向着大嫂反向着外人么?”
穿山龙真有点哭笑不得说:“二哥,《三国演义》里刘备说过,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破了可以再换新的,手脚断了却不能再长出新的来,现在大哥一味听信丁姑娘的,不念咱们兄弟的手足情意,让她将咱们踩在脚底下,早知如此还不如跟三哥去了。”
“三弟哪有大哥厚道,我看大哥没有偏坦丁姑娘,咱们技不如人也只好甘拜下风。”
没挑动海里蹦穿山龙话又转了向“丁姑娘倒也罢了,用不上几天就是咱们的大嫂了,后来的东方侠必竟是个外人,怎比得上咱们兄弟磕头拜把子的情意重,大哥对他也是言听计从的。”
海里蹦对东方侠到是挺佩服的,非但没有被他挑拨出火气反而劝了他两句“四弟,不是二哥说你,你就是心眼小,人家东方侠满肚子的学问,甘在咱们之下你还挑什么?”这又是穿山龙始料不及的,他突然感到现在自己是如此的孤立,继而心中恐慌起来,东方侠谋略胜过自己,渐渐取得占中华的信任,又来了个技压群雄的丁玉兰当上了绺子的二当家,这一文一武成了占中华的左膀右臂自己还往哪摆?本想拉海里蹦一同发难,不成想这个老粗已服 了人家,看来自己以后不能硬顶了,要笑里藏刀,还要早点找条后路,穿山龙打定主意嗬嗬一乐说:“二哥说的是,我也想开了,以后绺子的事让他们多管,咱们吃喝玩乐落个轻闲。”
“嗯,这就爱对了,来干一盅!”海里蹦满上两盅酒,俩人一饮而尽。
“吃喝玩乐离不开女人,就怕?”穿山龙又起歹意。
“就怕什么?“
“就怕大哥听丁姑娘的不让弄女人。”
“怎么,兴他搂新娘子就不兴咱们抱媳妇?过几天我就把我那相好的二丫接来!”
穿山龙心中暗喜,看来还是有戏可唱的。
第二天占中华招集大小头目到议事厅商量如何操办婚事,穿山龙枪先说:“大哥的婚事自然要办的热闹红火了,咱给三哥压东边和各路江湖朋友发‘海叶子’(信)请他们来,这样既能将喜事办的哄哄烈烈,又壮大了咱绺子的声势。”
穿山龙脸上没半点不快的影子,占中华心里十分畅快说:“四弟说得对,不管认识不认识的我都请,只要他们来就是我占中华的朋友。”
这家伙真******会顺风扯旗,溜须拍马谁不会?活神仙心里骂穿山龙脸上却堆出笑来说:“善哉、善哉,贫僧也进一言,大嫂现在威名远播,咱请朋友最好以大哥、大嫂俩人的名意,各路英雄一定会慕名前来。”
“好,这样不但给你们大嫂扬了名,我们脸上也增光。”
穿山龙的言行与昨天说的判若两人,海里蹦以为他真的想通了,他咧开大嘴说:“咱都有大号,发海叶子请客大嫂没个大号咋成?”
“二哥真是粗中有细,大哥,大嫂是该贺号才是。”大金子开言附合。
占中华问丁玉兰:“夫人,你喜欢什么名号?”
还没拜堂成亲占中华等人就管她叫夫人嫂子的,丁玉兰听着心里直别扭又不便反驳,她不冷不热地回答:“啥大号不大号的我不稀罕。”
“哎,绺子的二当家哪能没有大号,弟兄们看看,你大嫂贺啥大号好?”占中华问众人。
穿山龙点着了小烟袋吧嗒了两口说:“大哥叫占中华,大嫂自然也应该以占字打头,叫占东北咋样?”
“大嫂跟日本人有仇,咱东北又叫小鬼子占了成立了满洲国,还是叫占满洲贴乎。”海里蹦也来了兴致。
一提起日本鬼子丁玉兰就想起惨死的爹娘,她秀发一甩说:“啥战东北、战满洲的,我就叫战鬼子!”
“占鬼子?夫人,这个大号听起来不雅啊!”占中花啊摇头。
“听起来是别扭。”海里蹦晃脑。
“我自己的名号我自已满意就成。”丁玉兰固执己见。
“东方老弟,你文才高,看看有没有更好的?”占中华知道对固执的丁玉兰东方侠挺有办法。
一直没有言语的东方侠正考虑着怎样借占中华办喜事之机,将这支队伍进一步引上真正抗日之路,他开言道:“日本鬼子占我国土、害我同胞罪行累累,与我们每一个有良知的中国人都不共戴天,丁姑娘想报号战鬼子意思是好的,但听起来却实不雅,我看不如贺号战东洋,日本鬼子的国土在东洋四岛,战东洋就是要把日本人打回老家去的意思。”
“好,战东洋叫起来顺溜,听起来响亮。”海里蹦头一个赞成。
“嗯,到底肚子里墨水多,底确不错。”大金子赞同,穿山龙也不得不点头。
占中华更觉满意问丁玉兰“夫人,怎么样?”
丁玉兰满心欢喜脸上不好表露,她轻描淡写地应了声:“大家看好就行了呗!”
“神仙军师,看看多展是黄道吉日,马上发海叶子!”活神仙摇头晃脑地思算起来。
东方侠趁占中华高兴不失时机地进言“大哥,小弟还有一言,古往今来成大事者必名正言顺,大哥胸怀大志总不能永远占山为王落草为寇吧?”
“你的意思是?”
“应该趁办喜事请各路英雄豪杰之良机正名号,高举起抗日救国大旗引四方好汉来归扩大队伍,除掉绺匪恶名,这样将来才能成其正果啊!”
“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也早有此意,但是恐怕不会太容易吧?”占中华迟疑地瞅穿山龙。
穿山龙果然反对“东方老弟,现在各地都拉队伍,都讲黑话,都说抗日,哪个胡匪,哪个抗日军谁分得清?怎么我们非得改换旗号将来才能成大事?张大帅当初不也是胡子出身吗!”
东方侠郎声而言:“我们现在所处的年月与过去不同,张大帅是被官军招安最后才当上大帅的,现在是日本人当道,难道我们能认贼作父投向日本鬼子去谍求自己的大事吗!大哥,古人云:‘得民心者得天下’当今民心所向抗日救国,只有高举抗日大旗才能赢得民心,桓仁的唐聚五,岫岩的邓铁梅都是打出民众抗日自卫军的旗帜,现在队伍已扩大到上万人,而我们的队伍扩充的太慢了,这不很说明问题吗?”
战东洋——丁玉兰打心眼儿里拥护东方侠的主张,她忍不住催促占中华“大当家,东方侠说的对,像现在这样抢男霸女的老百姓躲我们还躲不过来,谁还会来投奔咱,咱们别再叫什么胡子、绺子的了,叫抗日军吧!”
“二弟、四弟,我看东方老弟的办法我们不妨试试,过些时候不行还可以改回来。”
“大哥,只怕咱们手下这帮弟兄都散慢惯了,正式成立什么军的约束紧了,弟兄们若寒了心一轰而散就不可收拾了。”
穿山龙说完朝海里蹦咯挤两下猫眼,海里蹦听出他是指昨天跟自己提的吃喝玩女人的事便帮腔说:“是啊大哥,象冯疤子那样碰一下女人就没命,不要说扩大队伍,用不了几天不都跑光才怪呢!”
东方侠唯恐已经说动的占中华再改变主意,他接过话说:“成立抗日军当然要有军纪,根据咱们队伍的实际情况可以逐渐执行,使弟兄们有个适应的过程。男子汉想女人天经地义但不能胡抢乱来,只要我们真正去除胡子绺匪的恶习成为老百姓拥护的队伍,还怕我们的弟兄没有可亲近的女人吗?”
“咱们大张旗鼓打出抗日的旗号,日本人派重兵来收拾我们咋办?”穿山龙又发难。
“咱们大闹龙桥杀死日本驻军队长永田已经惹恼了日本鬼子,他们没马上来围剿我们是时机未到,我们举义旗联合四方豪杰的抗日队伍互为犄角正好御敌!”
“大哥,四弟和东方老弟说得都有道理,咱不如这样,对外称抗日军,你就是司令,大嫂是副司令,对内暂时仍按绺子的组织管理,等过一段时间,看情况和形势的发展再说。”
大金子这个折中方案很对占中华的胃口,他当即决定,绺子对外改称抗日卫国军,自任司令,夫人战东洋为副司令,以两人的名义发信请附近各地的抗日义勇军、山林绺子前来参加婚庆喜宴并共议抗日大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