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朝一时之间有些失神。
其实，不用顾安宁提醒，他也知道自己的反应很不对劲，已经几近失态。可是，虽然明知道不能这样不理智，但听说她在医院“打胎”的瞬间，怒气还是不受控制地迸发，让他都失去了判断力。只要一想到顾安宁可能不要他们的孩子，他就再也无法理智思考，再也无法忍耐，想不顾一切地惩罚这个惹怒他的女人。
可是，如果她真的怀孕了？他又会怎么样？难道，要让仇人的女人，生下他的继承人吗？
顾子朝突然发现，他似乎没有答案。他甚至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
顾子朝看着脸色苍白，嘴角却带着嘲讽笑意的顾安宁，心情烦躁了起来。他看着她肩膀上的伤痕，忍不住淡然地说：“你多休息。”
“我会的，只要顾先生不再打我，让伤口裂开就好。不然，说不定这只手臂都废了呢，到时候又要麻烦顾家多养一个吃闲饭的。”
看着顾安宁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顾子朝深深吸了一口气，发现她在怎么才能惹怒他这件事上简直很有天赋。他淡淡地说：“顾家不会缺你一口饭吃。”
“呵。”顾安宁继续冷笑。
看到顾安宁浑身竖满尖刺的样子，顾子朝知道今天这件事不能善终——而且，这事本来就是他理亏。他知道，就算是对宠物也不能一味关着，该宠溺的时候还是要宠溺，所以他干脆地道歉：“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对。”
顾安宁还是没有说话，但眼睛微颤，睫毛就好像颤抖的蝶翼一样，看得出心里正波涛起伏。顾子朝轻笑一声，心情好了许多，继续哄她：“是我不该误会你，更不该在没弄清楚事情之前对你动粗，是我不好。”
顾安宁狐疑地看着顾子朝，不知道他葫芦里又卖着什么药。顾子朝用胡萝卜继续引诱她：“过一阵子，接你叔叔去我在邻市的别墅住一阵子，那里空气好，对他的身体很有好处。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去陪他住几天。”
顾安宁知道顾子朝口中的别墅是一所价值千万的古宅，那里是他和一些“文人墨客”们小聚的地方，一般人不能入内，倒是没想到他这次那么大方。顾安宁的脸色好看了一些，顾子朝顺势追击：“不生气了？”
顾安宁轻叹一声，想着叔叔的救命钱还在顾子朝手里，也只能见好就收：“嗯。”
顾子朝满意地摸着她的头：“真乖。”
顾安宁非常不喜欢顾子朝好像抚摸小猫、小狗一样摸她头发的感觉，微微把脑袋一偏。她仗着顾子朝今天总算还有点良心，看着他的眼睛：“你到底为什么要戴着面具骗我？”
顾子朝悠然地说：“有趣。”
“是我一直认不出你有趣，还是说我知道你的身份后的反应有趣？”
“都还不错。”
“顾先生，你骗我。”
顾安宁犹豫了下，还是揭穿了顾子朝——虽然她明知道这样可能的下场，但她的眼睛里还是揉不下沙子。顾子朝挑起了好看的眉毛，而她继续说：“那天见到莫菲儿的时候你明明很惊讶，所以说她的出现并不是你安排的，你原打算继续骗我。你从来不是愿意花时间在无聊事情上的人，你更不喜欢骗人，你到底为什么要花那么长时间来骗我？”
顾子朝轻笑一声：“宁宁，你很聪明，但你未免钻了牛角尖。你知道，我很享受养成后验收成果的感觉，我能养育你那么多年只看着你怎么堕落，这就是我的快乐。”
顾子朝直白的话并没有让顾安宁发火。她只是淡淡地说：“顾先生，你的趣味还真是和一般人不一样。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能回答我吗？”
“为什么要回答你？”
“就当作你扇我那巴掌的歉意，可以吗？”
顾子朝居然答应了：“可以。”
“你，到底为什么那么喜欢莫菲儿？”
顾子朝虽然早就想到了顾安宁会问这个问题，但他还是沉默了一会。就在顾安宁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说：“她是我找了很久的人。”
“你们之前就认识？”
顾子朝笑了，看着远方，神情满是温柔：“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15岁。那时候，顾氏企业被一帮老狐狸打压，我每天都活在朝不保夕的恐惧里。我因为身体出了些问题到了一家疗养院休养，遇到了一个小姑娘，和她聊天的日子我非常快乐。后来，有一只老狐狸想要我的命，把我打晕后推下小河。她看到了，找人来救我，但没有人相信这个孩子的话。后来，她为了救我，自己跳进了河里，还险些死去。她醒来后，乌黑的眼睛看着我，说想长大后要做我的新娘，我答应了他。”
“那女孩就是莫菲儿？”顾安宁艰涩地问。
“是。”
“你15岁的时候居然会喜欢上5岁的小姑娘，顾先生你还真是有点恋童癖。”
顾子朝没有把顾安宁的冷嘲热讽放在心上，只是笑着说：“那时候，我活着的每一天都是一种奢望，如果没有她的陪伴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崩溃。我顾子朝不喜欢欠人情，也不喜欢说谎，既然答应了她，当然就会遵守这个约定。”
顾安宁看着顾子朝面容上的眷恋与温柔，心疼得钻心。她真的很想问顾子朝，为什么一个小女孩的陪伴和相救就能得到他的诺言，而她就算为他死他也不会看他一眼？她忍不住问：“你们一直有联系？你默默看着莫菲儿长大吗？”
顾子朝说：“我处理好事情后再去找她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踪迹，我根本一些线索才找到了她。她长大了，和我想象的一样天真可爱，真是个不错的女孩。”
顾安宁忍不住问：“如果她长得不如你意，你还是会要和她结婚吗？”
顾子朝说：“她当然不会不如我意。”
顾子朝喜欢什么人就会无条件地宠爱她，只是这个人不是她罢了。顾安宁心里黯然，有句话未经思考就脱口而出：“如果当初那个小女孩是我，你会和宠爱莫菲儿一样宠爱我，还是会继续报复？”
她想，她应该抓住了顾子朝的软肋，因为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他轻蔑地看着她：“你当然不是她，这样的假设我不想第二次听到。”
顾安宁苦涩一笑：“知道了。”
她想，她终于明白了一切。
顾子朝失去了父母，在朝不保夕的恐惧里长大。虽然没有经历过，但她可以想象一个少年要撑起一个濒临破产的企业会有多大的压力，又会有多艰难。就在他最困难的时候，突然有人真诚的无条件的对他好，即使那人只是个小女孩，也会是顾子朝生命的一抹亮色，在他心里留下不少的位置。而且，那小女孩居然为他死……她应该是第一个愿意为顾子朝去死的人吧，他怎么可能不震撼？
呵，她的时机还真是好。如果是现在刀枪不入、冷血残酷的顾子朝，即使是仙女恐怕也无法动摇他半分吧。真是，让人羡慕又妒忌地很呢。
“所以，即使你知道莫菲儿这样针对我，你也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那么纵然吗？就算我死在她手里，你也不会介意的，顾先生。”
她说话的声音很低，但顾子朝听清了。他没有回答他，只是警告：“不要打菲儿的主意。她本来就没有安全感，受不得你的刺激。”
“所以她对我的陷害只是因为她没有安全感，罪魁祸首也是我……呵，没什么。既然我知道你对她的重视，不会蠢到和她对立。你放心，顾先生。只是，我们的约定不知道是不是还有效？”
“你是说那三个月的约定？你希望怎么样呢，宁宁？”
顾子朝抚摸着顾安宁的长发，暗想现在的小姑娘都追求流行弄点红不红黄不黄的颜色，他绝对不会让顾安宁糟蹋她的长发。顾安宁隐忍不发，低声说：“顾先生，我知道你一向遵守约定。”
“可是，我会舍不得你。”顾子朝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顾安宁哀求：“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顾子朝笑了：“我还没有玩够。你总是不会让我腻了你，宁宁。”
顾子朝俯身下去，亲吻顾安宁的嘴唇，直到把她吻得昏天黑地还意犹未尽地放过她。他的眸色乌黑地看不见底：“宁宁，我放你离开过，可后来你又回到了我的身边。我想，你已经明白了没有我你根本活不下去。就算是这样，你还要继续挣扎？”
顾安宁愤恨地说：“所以你明知道那家伙是变态还送我去，明知道我为了钱都要去夜总会……顾先生，你就是这样看我笑话的？”
顾子朝微微一笑：“这是我的乐趣之一。”
顾安宁绝望地问：“你那么爱莫菲儿，你为什么还要招惹我？你就不怕莫菲儿知道我们的关系？”
“喜欢菲儿和玩弄你是两回事，都是我的乐趣。不过，我会遵守约定。”
顾安宁愣住了：“真的？你会到时间放了我？”
“当然。好好休息吧。”
只是，到时候我有把握让你不肯离开。顾子朝自信地想着，轻轻关上了房门。
顾安宁在顾家百无聊赖地养伤，没有再遇到莫菲儿让她烦心，倒也过得比较自在。她还在为为什么莫菲儿一直没有消息而有些奇怪，直到有一天在报纸上找到了答案。
报纸的标题，赫然写着顾子朝要和莫菲儿在下个月订婚，配图则是他们灿烂的笑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