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她的这一反常动作,奶娘都看在眼里,眼珠子滴溜溜转,早前因小皇子体弱,湘后特意挑选了年轻的奶娘服侍,这名奶娘还算有几分姿色,仗着照顾皇子,比邻天家,时常会做些飞上枝头当凤凰的美梦,见云姜得宠,难免眼红。
睿帝经过昨夜窗外所见的惊艳一幕,今日再来时,特意吩咐了女枢宫中内侍,不必再通报。此刻穿过正殿,见云姜抱着他的儿子,他顿觉满足。
“看来爱妃与这个奶小子相处的不错,爱妃能如此温柔地待朕的孩子,不知何时也能对朕婉顺些呢?”
云姜一听到他的声音,闻到他的气息,就浑身不舒服,将小皇子塞进奶娘怀中,“我不过不想见他没有母亲在身边,哭闹不止罢了。这孩子是皇上的血脉,长大了迟早也是个祸害。”
睿帝拂了拂手,示意奶娘退下。
“阿姜你喜欢孩子,又何必因为朕,违心对孩子口出恶言,朕今日可不是来惹你生气的。”
“皇上若是不想惹我生气,就不该来。”
这几日李衍早已习惯了她的冷嘲热讽,练就了一副极厚的脸皮,双手轻抚上她的肩,在颈间深深嗅了嗅她身上的甜香之气,看向她胸前的沟壑,无比想要拥有。
云姜如被淤泥沾身一般嫌恶地想要避开,却反被他搂住纤腰扳过身子,背部与他的胸膛紧贴。
“爱妃别急啊,先看看是谁来了。”
“阿酒!”
睿帝迫使她看去的方向,李进忠带着怀抱源昭的阿酒走近,小家伙还在阿酒怀中小手乱挥,活泼的很。李衍松开她,上前一步想抱源昭,阿酒看了云姜一眼,将源昭向怀中又拢紧了几分。
“怎么,还怕朕吃了小六儿不成?”
云姜着急快步上前,抢在他前头将自己的儿子抱在怀中,这是她时隔一个多月来第一次抱自己的孩子,远比刚生下不久时称手多了,手手脚脚都是肉嘟嘟的,眉眼也越发像他的父亲。云姜拥着他,尽是身为母亲的愧疚。
“李衍,你把他带进宫,还想做什么?你之前逼迫我的,还不够多吗!”
睿帝也不生气,依旧和颜悦色地同她说话,“阿姜,你遇事总是这么冲动,她是你的孩子,也是朕的孩子,朕喜欢他都来不及,又能对小六儿做什么呢。朕不过是收了他做义子,想将他留在宫中亲自教养成材。”
“你要将我的儿子留在宫中认你这个杀父仇人为父?李衍,你休想!”
睿帝握着小源昭的手逗着小家伙,“小六儿,等你再长大一些,朕教你读书写字,骑马射箭,以后封你做大将军好不好?”
小家伙在云姜怀中,竟对他咯咯直笑,逗地睿帝十分开怀。
“阿姜,你看,他喜欢朕同他说的这些话,小六儿日后若留在宫中,你既能时时看到他,共聚母子天伦,朕也能请天底下最好的师父教他文治武功,这样多好。”
云姜始终对他防备有加,尤其是一早听过南宫烟的那番话,更是觉得他心思阴骘毒辣,不可再信。
“稚子无知,李衍,你这个疯子,你到底想做什么!”
“阿姜,朕只是想给你一个完整的家,不想让你忍受见不到六儿的痛苦,你为什么总是要怀疑朕对你的用心!”
“你自己做过些什么,你自己心里知道!当初你将豫王与薄樱的孩子抢到宫中,不也是一般手段吗?你若还有一点人性良知,就不该将我昭儿弄到这龙潭虎穴来认贼作父,又或者,你是觉得对我的折磨还不够,想让我的孩子亲眼见到自己的母亲被杀父仇人玩弄于鼓掌之中,背着这样的羞辱一辈子!”
睿帝原是因为昨夜见她思念孩子,今早才在朝堂之上力排众议,不惜对一个谏议大夫下手,将源昭接进宫来与她团聚,结果却被她这样揣测,即便对她再宠爱,也不由动怒。
“朕对你一片真心,绝不会让你和孩子在宫中受到一丝委屈,论龙潭虎穴,你觉得以源氏如今的情形,在那座千夫所指的府邸里,会比在宫中安稳吗!在朕的眼皮底下,谁人敢多嘴一句,朕就诛了他的九族!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朕要将六儿留在宫中的主意已定,你若不喜欢他在你宫中,朕大可将他交与其他妃嫔抚养,玉氏,南氏皆无子嗣,必然欢喜之至。”
云姜抱着孩子后退了几步,“不,我的孩子,我绝不交给旁人!”
睿帝擒住她的手腕,将她与小源昭一道拥入怀中,“那就乖乖做朕的女人,明日朕就在宫中设宴,封昭儿为王!”
薄樱在渔村住了几日,总算凭画像从近山居住的猎户处打听到疑似燕浔之人的去处,就在渔村不远处的苍莽山中。
“太好了,找了这么多天,总算有消息了,多谢猎户大哥和老人家。”
猎户与老舵头都是淳朴之人,也都知道这不远处的苍莽山中野兽凶猛,老舵头与薄樱相处了几日,十分不放心她涉险。
“姑娘,这苍莽山正处于南姜与赢国交界地脉,野兽肆虐,山鬼横行,十去九不归,姑娘当真要去吗?”
薄樱眼神笃定,“山中之人,一位是救我母子性命的恩人,一位极有可能是我家小姐的夫君,樱,非去不可。”
她顿了顿,扯下一块衣帛以血成书,并钱袋一起交与老舵头,“老人家,我此去并无十分把握,若是三日未有从山中出来,劳烦老人家将此帛书递往京都源氏府邸,即便我不幸殒命,燕神医与我家姑爷也许尚在人世的消息也该叫人知道。”
老舵头叹了叹,“既然姑娘心意已定,老汉必不负姑娘所托,姑娘保重!”
睿帝要下旨册封不到两个月的源氏小公子昭为王,消息不到半日就传遍了朝中三品以上大员府邸,一时间京都世族上下各有动作,对睿帝此举极为不满。
云姜月中惊风,几个月来又连受刺激,当晚就头风发作,疼痛不止。阿酒为不惊扰云姜,抱着公子昭居于女枢宫偏殿歇息,没坐上一会儿,小公子就嗦着手指哭闹起来。
“公子别闹,再忍一忍,奴婢这就去给公子找些吃的。”
阿酒一将他放在榻上,人还没走出几步,他就哭闹地更加厉害起来,弄的阿酒无法,只好抱着他出来,正遇上抱着小皇子在廊下玩耍的奶娘郁氏。
郁氏见了她,忙上来逢迎,“诶呀姑娘,小公子哭的这样厉害,这是怎么了,韩娘娘才刚刚睡下,不好惊扰啊。”
阿酒福了福身,与她见了个平礼,“我家公子多半是饿了,一早皇上宣的急,我也不知是何事,因此就未将家中的乳娘带来,是我疏忽了。”
乳娘将小皇子交与身边侍女,掩袖笑了笑,“原是饿了呀,这可赶巧了,我是小皇子的乳娘,皇子食量小,姑娘若是不嫌弃,我来奶小公子这一回,如何?”
她热情地伸出手,阿酒抱着源昭本能避开,“奶娘是服侍小皇子之人,我家公子又岂敢僭越。”
“姑娘,这天都晚了,听你所说,小公子想是饿了一天了,姑娘不想叫我帮手,难道要小公子去喝米汤这样可怜见的吗?贵妃娘娘若醒了,也要责怪奴婢没有照应着。”
阿酒想了想,实在不忍叫小源昭受罪,“那就拜托乳娘了,烦请乳娘进偏殿来,小公子怕生。”
云姜离开京都之后,小源昭一直是由阿酒一手照顾,她对源昭的守护尤胜生身之母。入宫之后,更是半点不敢轻心,从乳母抱过小公子,到小源昭吃饱喝足了乖乖睡去,她的视线一直都不曾离开。
大宴当日,女枢宫上下忙作一团,睿帝广邀宗亲见证源氏公子昭的册封大典,更亲自至女枢宫接云姜母子,人未到,声先至。
“朕的小王爷呢,还不抱出来见朕。”
芙儿应声至偏殿去,睿帝走近妆台前的云姜,“今日是我们昭儿的大日子,爱妃怎么还是这样素净,来人,为贵妃上妆更衣,朕要看到一个艳若桃李的贵妃!”
近十名侍从上前近乎强制地为云姜换上颜色艳丽的贵妃袍,挽起高髻,饰以步摇,云姜就似扯线木偶一般任她们折腾,始终紧闭着双眸,不去看任何一个人。
直到芙儿惊恐地闯入殿中禀报,“皇上,娘娘!小皇子和小公子都……都口吐白沫,叫不醒了!”
紧接着是抱着孩子跌跌撞撞进殿扑跪在地的阿酒与乳娘。
云姜听此噩耗,扑上前抱着自己的孩子,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实,“昭儿,你醒醒看看母亲,昭儿……”
睿帝也从未有过地慌了神,蹲下身看着昨日还活泼鲜活的两个孩子,“太医呢,什么时候发现的,可有传过太医!”
芙儿忙答道,“已经传过了,太医正在路上。”
乳娘颤微微不敢答言,阿酒虽担忧,比她要镇静一些,“昨夜公子和小皇子在一处玩闹到深夜才睡下,奴婢也眯着了,方才芙儿姑娘进来发现两位小主子的症状,奴婢二人才醒。是奴婢大意,奴婢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