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樱想起多年前,东宫榭台上的月下之舞和那场樱雨了,也许他们之间的关系原就该在那一刻开始,也在那一刻结束,就像那场可遇不可求的落樱盛景一样,美丽而短暂。
“殿下放心,樱娘知道怎么做了。”
得到想要的答案,豫王李重景一袭轻衫下楼,掩在袖中的手双拳紧握,心中满是愧疚与无奈。
对不起了樱娘,不这么做,你又怎么肯走。
溶月见他下来,起身相迎,“王爷,阿樱她怎么说?”
“若是小王所料不差,武侯夫人可以上去帮她准备出城的行囊了。”
溶月面上终于出现一丝安慰,“多谢王爷。”
“不必谢本王,帮樱娘,也是帮了本王自己。希望武侯夫人一切顺利,好好照顾她,本王告辞了。”
几名舞娘一起为薄樱收拾行李,依依不舍,溶月为薄樱换上员外郎的男装,学着燕浔昔日的样子,调了树脂,替她粘上粗眉皱纹与络腮胡子,乍一看根本瞧不出破绽来。
“阿樱,你看看,可还有什么要带上的吗?”
薄樱摇摇头,“我与小姐来赢国时就是身无常物,如今要走了,又有什么是要带走的呢。”
“那咱们这就出发吧。”
宣武侯府的马车一路上驶出东市,一应路障皆不敢相拦。溶月原本还有些担心,此时握着薄樱的手,“阿樱,过了这些路障我们就安全了,城门守军多是源阀麾下旧部,好歹也会给我这个少夫人几分颜面。”
正当两人放下戒心之时,马车被城门守军拦下,“来者何人,见到告示,竟敢不下车接受查验!”
溶月从来不是爱仗势欺人之人,只是这一次就要破例,拿出武侯夫人的身份来用一用了。她由马夫扶着款款下车来,做出倨傲模样,“你们中多少有人是源阀麾下的旧人吧,这是哪个府上的马车,你们都不认得了吗?”
其中一名守卫欲上前见礼,被巡防长拦下,“原来是武侯夫人,那卑职更要让他们仔细些搜了,若是来日叫人诬赖夫人藏污纳垢,卑职也好替夫人作证清白啊。”
“你!”
溶月被几名守卫拦在一边,放在那名守卫悄悄同她说,“夫人,原来看守城门的源阀旧将已于三日前突然被调往边地了,如今这些人都是禁军统领带出来的,倨傲的很,夫人不要同他们一般见识。”
三日前突然调走?偏偏是在这个当口,溶月渐渐觉出这件事的不寻常来,巡防长将马车里里外外搜了个遍,狐疑地看向车内男装的薄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武侯夫人当真好雅兴啊,出城游玩竟与此等男子同乘一车。”
“哼,本夫人的私事就不劳你一个小小的巡防长费心了,我可以走了吧。”
巡防长正要放行,却有一眼尖的守卫道,“大人!那个男人手臂上有血!”
薄樱身体此时本就不济,被两名守卫擒住双臂硬生生带出车外,面色更加苍白,“夫人,此人身上有伤,卑职怀疑此人与苏统领府上命案有关,今日恕卑职不能放行了!”
溶月拦在薄樱身前,“告示上说行刺统领府的是名女刺客,你这小小巡防分明是与本夫人作对,今日我若是不让你们把人带走呢!”
城门守卫立时将马车包围,悉数拿出佩刀。薄樱扶在溶月肩上,“小姐,不要管我了,仔细被这帮人伤着。”
“那就要恕卑职无礼用强了!上!”
他们见溶月一介弱质女流,以为吓唬吓唬,必然就不敢与他们公然相抗。谁知溶月取下珠花,就像从前与燕浔在外遇敌一般当作银针掷出去,守卫注意力被分散,她趁势将守卫手中兵器拔刀出鞘,架在自己脖子上,带着薄樱一步步逼近城门。
“你们有胆子的就上,若要带走本夫人的人,就从本夫人尸身上跨过去!”
周遭守卫一时也慌了,原想着抓住人犯向统领苏阿赞邀功,言语上得罪武侯夫人也不是什么大事,如今关乎性命的事,若武侯夫人有个好歹,宣武侯必定不会轻饶,小命都难保,更别提立功了。
巡防长本是市井出身,得苏阿赞赏识提携,唯他之命是从,一时恼羞成怒想上前夺刀,抢夺间刀刃无眼,竟削下溶月一缕发丝来。
得到查获人犯的消息,与苏阿赞一同敢来的宣武候正见到这一幕,从马上一跃而下,夺过刀刃将巡防长几步逼至关闭的城门上,扬手就要将刀刃挥下,刀锋带出的杀气令他额前发丝微扬。
溶月从未像这一刻般欣喜地唤他的名字,“少商……”
“侯爷刀下留人!”
苏阿赞几乎是小跑上前,抱拳恳求,“侯爷,此人胆敢对夫人动手,的确罪不可恕,却也罪不至死啊,请侯爷看在老夫的面子上,留他一条贱命,日后征战沙场,也好戴罪立功啊!”
源少商面目冷峻,目光灼灼,掌间略一用力,刀刃穿透城门,只差头发丝一般细微的距离,割裂的便是那巡防长的脖颈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公然对本侯的夫人动手,还以兵刃相见,你是当我源阀无人,还是当本侯是死的了!”
巡防长被吓的湿了裤裆,双腿瘫软地跪在武侯面前,不住磕头,“卑职该死,卑职该死,望侯爷恕罪!”
源少商转过身轻抚溶月柔柔的发髻,捧住她的脸颊,“夫人一头鬓发为夫视若珍宝,如今竟断下一缕,是为夫不好,让夫人受惊了。”
“我没事,夫君来的正好,阿……”她意识到此事不便宣之于口,拽住少商衣袖,看向薄樱。
少商看着她,一双坚毅的眸子好似在同她说,叫她放心,继而转身向统领苏阿赞道,“这名嫌犯就由本侯带回去,苏统领没有意见吧?”
“皇上已命侯爷全权主理此事,老夫自然不敢有异议,只希望侯爷能尽快还我妻弟一个公道,叫他在九泉之下走的瞑目。”
方才之事,源少商卖了他一个面子,此时也没有心思与他玩博弈的把戏,扬手一挥,卫风便命手下将薄樱扶上马车。
“外头风大,不干不净的东西多,恐要污了夫人的眼睛,夫人快上车吧。”溶月还不明白他所指,只懵懵地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