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月又想起今日在城门处听闻源阀旧部在三日前忽然被撤换的消息,她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也有些明白少商所指的那个,想灭掉豫王的人。
“是……”
溶月正要说出口,被少商捂住嘴巴,“夫人,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宣之于口的。”
是了,睿帝悄悄撤换源阀旧部,是为了抑制源阀的势力继续坐大,既然他连帮他守疆扩土的源阀都忌惮着,暗中防着一手,又怎会容忍一个与他一样拥有先帝血脉的王爷在京中暗自培养自己的势力。
设计阿樱,其实是为了逼出豫王。这样的帝王心术,他果真变了,变的自己一点都不认识了。
“那这么说,阿樱牵扯的这桩命案,是个死局了……”
少商倚在软枕之上,“倒也未必,只要有人疼爱阿樱,如同为夫疼爱夫人一样,肯主动舍弃一些东西,皇上得到了他想要的,阿樱之事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
深夜,落樱坊中众人,大到舞娘,小到学童,全部被苏阿赞逮捕受审,因宣武候有明令不许对女犯薄樱动刑,苏阿赞与夫人黄氏带着坊中几人以探监为名,在薄樱面前对舞娘用刑。
黄氏夺过刑具,亲自对舞娘动刑,坊中舞娘深受薄樱之恩,也敬佩她的为人,棍刑加身也不招认半分对她不利之事。
苏阿赞又将年仅七八岁的坊中学童拎到黄氏面前,“夫人若不解气,不如连这个小娃娃一起捎上。”
黄氏方才杖击舞娘,用了一身力气,此时气喘吁吁地将女童拽到薄樱面前,“你这贱妇,若是再不招认杀害我弟弟之事,老娘就将这小小女童拖上刑台了!她这嫩胳膊嫩腿的,可经不起几下折腾。”
薄樱啐了她一口,“呸,仗势欺人的狗官夫妇!你们有本事冲姑奶奶我来,欺负一个小孩子算什么本事,堂堂皇城禁军的统领与诰命夫人,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黄氏气的不行,下令对女童动刑,成排的夹棍比女娃的手指还粗,夹在她十指间,女童哇哇直叫。
“樱娘救我……樱娘……”
那些女童都是打小进的落樱坊,与薄樱情同母子,听着她痛苦的叫声,薄樱如万蚁钻心般难受。
黄氏一面用刑,一面睨向薄樱,“怎么样,小贱人,该招了吧,小孩子骨肉嫩,再夹下去,她一双小手可就要废了。你落樱坊中养的那些下贱胚子,还做了些什么好事,你这贱妇是如何杀害我弟弟的,都给老娘吐出来!”
薄樱冷笑一声,“呵,男欢女爱,有什么稀奇,夫人难道以为苏统领就没来过咱们这样的地方么,各取所需罢了。听闻夫人的妹妹黄昭仪也是舞娘出身,如今献媚于皇上,是否也是下贱胚子呢!”
她伶牙俐齿,黄氏胸闷气急,直往后倒。
苏阿赞安抚道:“夫人可别气坏了身子,夫人且先回去,为夫留在此处继续审问此女。”
送走黄氏,苏阿赞笑着问了问薄樱,“姑娘的落樱坊生意做的很大,据说坊中不少女子都嫁入京都高门,姑娘这样的筹谋,是否别有用心,受人指使呢?姑娘若是招了,本官保证,姑娘和落樱坊今夜过后,都会无事。”
“哼,自古才子爱佳人,京都高门公子中多是才华横溢之人,爱慕我坊中女子再寻常不过,莫非大人连这些私事都要过问么?还是说大人的夫人太过跋扈,大人也想纳名妾室以慰心怀呢?”
苏阿赞见她嘴巴极严,也未追问,他今夜来此,本就只是为让黄氏撒撒气,让狱中充满着嚎啕之声,逼出幕后主使之人。
“若本官真有需要之时,再来请姑娘牵线搭桥。”
京门狱中的夜半哀嚎之声凄厉,豫王府中一片死寂,李重景将自己关在内室,从东宫榭台那一夜起,他就已然爱上薄樱了,从前在宫中是担心唐突佳人,不敢宣之于口,后来红丸案发,母亲病逝,他被驱逐出宫,更是无心****。
那段时间他沉迷于五石散,醉访勾栏,冥冥之中又让他遇到被逼为娼,出卖初夜的薄樱,在药物驱使下,他行为放纵,对睿帝的恨意与对薄樱的爱都被药物推向极致,当夜就将薄樱赎回,共度一夕。
事后他也极为后悔,不该让她像货物一样被送到自己床上,所以起初一直回避对她的情感,到后来,因复仇之事牵涉太广,一旦事败,将会牵连妻儿,他为了给她留一条后路,更不敢娶她为妻。
今日被人釜底抽薪,陷害了薄樱,也抓住了他的软肋,这一切计划的天衣无缝,他很有些后悔薄樱来求他的日,没有伸出援手。
睿帝的目的他也无比清楚,此时想要救薄樱,他就必须做出一定程度的牺牲,他四年来为复仇所聚拢的一切财富,以及暗中建立的势力都有可能成为交换的筹码。
老管家知道他的无助与为难,为他送进一杯参茶。
“杨叔,你说我该怎么办?我放不下阿樱,也放不下仇恨。”
“王爷,奴才是个没根的人,一生不知****是何滋味,可奴才想,若是淑妃娘娘还在世,必然希望王爷能找到携手一生的人,不再是一个人,清冷孤清。”
李重景仰头望向天边那一轮满月,“可母亲已经去了,含冤而去,还背负了莫须有的罪名,冯氏罪大恶极,若不能替母亲做些什么,我心中有愧。”
老管家轻声叹息,只说了句,“娘娘已逝,王爷尚且年轻,留得青山在,终有替娘娘昭雪的那一日,可樱姑娘的性命,就在王爷一念之间。奴才言尽于此,告退了。”
天将破晓之时,溶月仍旧放心不下薄樱,悄悄穿戴了出门,一骑红棕烈马来到豫王府前,得知豫王已于星夜入宫见驾。
豫王李重景在正午乾坤殿前跪了半夜,此时方得睿帝接见,睿帝亲自为其披上风袍。
“秋日天凉,你怎么夜里就来了,这些奴才也不通报一声。朕的兄弟不多,父皇不在了,重景你要好好保重身体才是。长久不入宫,今日突然来见朕,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李重景见他心知肚明,却终归还是肯留些兄弟情面,掀起衣袍,庄重跪下,“求皇兄怜愚弟孑然孤清,留薄樱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