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楚家的女孩子们在水榭里头玩，实则就是二房的楚易楚星连同沈家姐妹俩罢了。三房没有闺女，大房的楚早又还小，平时楚易姐妹俩就不爱带着她玩，或许是跟在嫡母手底下特别能看人脸色，所以楚早也从来不往前头凑。
早上的这段时间，沈氏要处置二房院子里头的事物，并没有空闲跟几个姑娘闲话。所以交代了跟着的丫头婆子们几句，便放了她们自去玩耍。若是平时，楚易楚星都要去邀三殿下的，可是今天楚景留在春晖堂那边，自然都没了兴致。
女孩子家坐在一处能做什么？不过就是闲话罢了，今日的闲话，自然主角便是楚景。几人先是对楚景的不识好歹表示了一番埋怨，到底沈妙晴年纪大点，心思活络，便问道：“你们说，老夫人将那丫头留在春晖堂里头，会不会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楚易摆摆手：“能有什么打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祖母这个人，最是怜贫惜弱，见不得吃苦受罪的，定是瞧着三丫头清减了些，怜悯她罢了。”
话虽如此，心中还是没什么底气。楚景在花园子里头又不是住了十天半个月，一年多都没想起来，偏偏这会儿想起来了，如何不叫人心里生疑？但是当着沈家姐妹俩的面，这个面子楚易还是要撑住的。
楚星素来都是楚易的跟屁虫，闻言立刻接话道：“是呢，平日里祖母见到我和五妹妹都要多问两句，可要说最疼的，除了我们大姐姐，也就是二姐了。”
这话楚易爱听，笑着回身说了句“多嘴”，可并没有怪罪的意思。
可沈妙丽却认真道：“有你说话的份儿？！”
沈家姐妹几个，她们俩绝对是拔头筹的，素来就对姨娘生的看不上。明知道他们跟楚易说话呢，还巴巴地往前凑，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楚星咬了咬牙，白着一张脸退后了半步，拿了鱼食装着喂鱼去了。
楚易不忍，扭头道：“丽表姐，四妹妹跟我要好，你别这么说她。”
沈妙丽哼了一声道：“表妹，你就是心肠太好了些，这些庶出的在你眼前晃悠来晃悠去，无非就是想跟着你沾些便宜罢了。更有那等不知足的，巴不得讨好了嫡姐嫡母就能将自己记到嫡母名下充作嫡出的养着，也不想想怎么可能！”
楚家几兄弟也就二房的庶出子女多点，可是在沈氏的镇压之下，还算是比较清静的，楚易也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情，不由瞪大了眼睛：“不可能吧！？母亲总不会是瞎了眼的，不疼自己的女儿，去疼别人生的……”
面朝外头的沈妙晴扬了扬下巴讽刺道：“快别说了，别人生的来了。”
几人回头望去，便瞧见小径上楚景同陈曦并肩而来，同时哼了一声。有心不去理会，奈何陈曦来了总是要迎一迎的，沈妙晴便率先起了身，领着几个年纪小些的站到了水榭的门边。
若是以往，姐妹几个早就上前了，可今日因为楚景的缘故，个个倒矜持了起来。
红绸瞧在眼里，心中好笑。沈氏姐妹俩为什么过来，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沈妙晴明年就要及笄了，还没有定亲，看上了大房的显少爷，但是世子夫人魏氏从不曾发话，沈氏说了几次她连话茬也不接，大约也是急了，想着从老夫人这边下手。加上这次三殿下过来府中，沈妙丽又只比楚易大了几个月，比三殿下大了三岁，正应了“女大三抱金砖”一说。沈夫人便热切地有些过分了。
别看下人位置不高，可是很多消息，主人未必有他们知道得快。就像这次沈夫人让沈氏姐妹俩住在楚家的原因，老夫人说不定还蒙在鼓里呢！
楚景并未察觉到什么不妥，陈曦也没往这些事情上留心，倒是旁边伺候的卓越微微皱了皱眉，心中冷笑。宫里那些娘娘们的心眼已经够多了，没想到还没曾出嫁的小姑娘心眼儿也不少，看了眼有意退后半步的楚景，卓越叹了口气，只觉得这位稍好上一点点。
也只是稍微而已，卓越不由便想得阴暗了些。没法子，这宫里呆出来的，有几个是良善的主？良善的不是喂了乱葬岗子的狗，就是填了洗衣涮桶的井了。
若不是因为三殿下，楚景或许就得在那花园偏院呆上一辈子，不说一辈子吧，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出来。等到了及笄，沈氏随意选个人家将她打发了，倒还落个贤名。若是不明不白地死在偏院里头，于西宁侯府也不会有什么特别大的损害。
这京都里头，每日里悄没声息死去的庶女还少了么？
就算三殿下撞见，让她从偏院里头出来了，可能在少有的几次接触中让三殿下对她好，要说这楚景没有一点心机，卓越是打死也不会信的。
三殿下虽还是个孩子，但也不是没有一点心思的，要不然在宫里惹了祸，还能避到西宁侯府来？
卓越思量之间，姐弟们已经见过了礼，红绸从小丫头手里接过食盒，摆了几样点心水果出来，说是老夫人疼爱孙女，让她们好好玩耍，便带着春晖堂的丫头们退下了。
楚易同沈妙丽上前，一左一右将陈曦夹在中间，楚星退后半步，恰好挡在了楚景身前，摆明了一副将她排斥在外的样子。
水榭的小圆桌边只有四个锦凳，旁边伺候的丫头本来搬了两个过来，楚易使了个眼色，只留下一个，姐妹几个亲热地拥着陈曦坐下来说话。沈妙晴拿着帕子掩唇而笑：“哎呀，凳子不够，三姑娘且在旁边坐一会儿吧！”
楚景无所谓，这种小孩子一样的把戏在她眼里真是无所谓的，便移步到了临水的花窗边坐下，伸了脖子打量景色，懒得搭理沈妙晴。
也不知道这位哪里来的这样好心情，一副将自己当做主人，反将主人当做客人的态度。莫非是住进了楚景原本的院子住上了瘾，鸠占鹊巢不打算还了不成？
楚景可不知道沈妙晴是打算嫁给楚家嫡孙楚显的。长子嫡孙，便是未来的西宁侯世子，这西宁侯府的内院，不就是她的天下？
若是楚景知道，只怕要摸着肚子笑起来。这八字都还没有一撇呢，就拿自己当盘菜了？
沈妙晴见她不答话，心里有些气闷，便朝了楚易道：“表妹，是不是我们没给三姑娘留位置，惹她生气了？”
瞧这话说的，将楚易拉下了水不提，还明摆着拿楚易当枪使呢！可楚易浑然不觉，看了楚景的背影一眼，转头闷闷道：“理她做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陈曦听见自然不满，起了身走到楚景身边问：“三表姐，看什么呢？都看入迷了。”人家当着你的面说你坏话呢，你就坐得住？
楚景回头一笑，指着窗外道：“这景色不错，写了半天字眼都酸了，看看着花红柳绿的，眼睛也舒坦。”
水榭景色自然不错。西宁侯府几代经营，将这茉莉巷占了大半，偏老侯爷女色上严谨得很，家中没有什么通房姨娘的，院子倒是宽敞，水榭外头的这片水域有半亩大小，是引了后头墨水湖的活水进来做的，称为小墨水湖。湖边遍值垂柳，湖里种着各色莲花，锦鲤在荷叶下穿梭，加上拂过水面的微风，确实是一派好风景。
可陈曦见着并不觉得有什么难得的，看了两眼问她：“是这样看吗？可我怎么不觉得眼睛更舒坦些，瞪得久了，一样发酸。”
楚景就乐了：“全神贯注盯着纸上的方寸之地，眼睛怎么能不累？你让它看看这湖光山色，夏日美景，就跟饿了吃点好吃的一样，它就会享受舒坦。”
“还有这说法？”陈曦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将看美景比作吃美食，顿时觉得有趣。
可桌边那四个就不觉得有趣了，楚易咳了一声，见陈曦并不理会自己，反倒是听楚景说话去了，便哼了一声道：“不过是贪看景色入了迷，也有这么多讲究。三妹妹，你慢慢看就是，没人会笑话你的，倒不用找那些理由了。”
楚景并不接话。
沈妙晴便道：“表妹，你又去撩拨三姑娘干什么？我们姐妹难得一聚，好好坐着说会儿话。”
沈妙丽也搭腔：“就是，理她干什么，没见过世面的！”
楚景是真的不想理会她们，几个孩子的口舌之争罢了，她若是参合，少不得又生些枝节。可陈曦却听不得这话，惊讶道：“听说威武将军与外祖父乃是挚友，这威武将军府到西宁侯府坐轿子也不过盏茶功夫，几位姐姐连相聚也这般困难？外祖母是极通透疼爱姐姐们的，莫非县主却不喜欢姐姐们不成？”
这么近，又是通家之好，怎么见一面也如此困难？除了县主拦着不让，要不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这意思听起来，是说威武将军与西宁侯的情谊太假，又或者说是县主不愿意沈家姑娘跟楚家女儿来往，反正陈曦眨巴着眼睛貌似无意的一番话，细细琢磨下来，竟然转了几个弯，联系出来的，都不是什么好话。
没想到他这般维护楚景，沈妙丽当先就不依了，娇嗔道：“表弟真是的，我们女儿家出门哪儿有那么容易，若不是这次老夫人大寿，祖母才舍不得让我们住到侯府来呢！”
这话无非就是在点明自己在沈家也是受宠的，又提到老夫人的生辰，隐隐便有警告楚景莫要得意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