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虽然简单，但也是新鲜热乎的。看来这后宅里头就没有什么秘密，三姑娘得老夫人看重，昨日还留着一起吃过早饭的消息早就传遍了，今日小燕儿去大厨房拿早膳，管厨房的婆子笑脸相迎，还她小小的个子提不动食盒，还特地派了个粗使丫头帮着她送进来。
早膳刚刚吃过，二夫人又派人抬了张书案过来。可楚景住的东厢房实在逼仄狭小，还是楚景指了地方，将外室用不着的椅子堆放在一处，这才有地方安置书案。
有了书案，倒也不用在床板上练字了，楚景站起身来，收拾了一下东西，让小燕儿帮着全都挪了出去。
素罗回来瞧见这屋里乱糟糟的模样，心里就舒坦不起来。又见楚景往腕上系了石头正全心练字，不好多说什么，搬了个小凳子坐在门口绣花。小燕儿坐在她身边看得目不转睛，素罗扭头瞧见，就是一乐。她刚进府的时候，比小燕儿的年纪还要小些，瞧见会绣花写字的姐姐们，一样是心中羡慕得不得了。好在春晖堂里丫头们多，些许杂活也轮不着她们小丫头。老夫人又是个心善的，几年下来，养得倒比外头小户人家的闺女还要强上几分。
心念一动，素罗便问小燕儿：“你想学么？”
小燕儿一听，登时点头犹如鸡啄米。
素罗姐姐瞧着和善，可总让小燕儿觉得有些高高在上似的，比姑娘看起来还要不好接近，难得素罗主动同她说话，小燕儿觉得光是点头还不足以表达自己的诚意，忙开口央求道：“求素罗姐姐教我……”
这孩子顺杆爬得到快，素罗忍不住笑了起来，还是低声教她道：“主子跟前，可不能随口我啊我的，若是叫人看见，连累姑娘也要被说没规矩，知道吗？”
小燕儿点点头：“知道的，奴婢娘说过，笨点蠢点都没关系，但是规矩一定要好好学。奴婢娘还说，要奴婢多跟着素罗姐姐，就是学到姐姐一成，也是奴婢的造化了。”
“你倒是嘴甜！”素罗笑着拧了一下小燕儿的腮帮子，突然想起来早膳后就没瞧见花婆子了，便问道：“你娘呢？”
小燕儿揉了揉腮帮子笑道：“奴婢娘出去了，顶多午膳前就回来。”
侯府的下人出门倒是没什么限制，只不过像他们这样在主子跟前服侍的，可不能没事就往外跑。素罗心有不悦，脸上却不显：“你娘做什么去了？姑娘可知道？”
小燕儿放下了戒心，说话也就有些散漫了：“知道的，奴婢娘常往街上去，算日子，大概是去书肆交书去了。”
素罗被弄糊涂了，书肆交书，这是什么意思？没等她继续问，就瞧见陈曦身边伺候的卓越进了院子，赶紧起身行礼。
原来陈曦吃过早膳，心里就一直惦记着楚景，闹着要来找楚景玩。沈氏说楚景生病，不过是借口罢了，老夫人心知肚明，又如何肯放了陈曦来二房这边。就是来，也不可能让他跑到一个姨娘的院子里头跟楚景碰面。
陈曦百般撒娇，老夫人都不答应。让大房的楚昌带他出去玩，他又不肯。叫他缠得没了法子，老夫人只好松口说让雪缎过来瞧瞧。到了二房，雪缎就让楚易几个给缠上了，好在卓越机警，趁机溜了出来，看能不能叫楚景出来。殿下的性子他最是清楚不过了，若是脾气坳上来，谁也没法子，最好能将楚景叫出来，也免得跟二房的几个姑娘缠扯不清。
来得是陈曦身边的人，素罗也不敢托大，忙将卓越请进了屋子。楚景正在全神贯注地练字，素罗一连唤了三声，方才将她唤醒过来。她不悦地扭头一看，见是卓越，按下心中不悦淡淡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卓越打了个千儿道：“殿下听说您病了，颇为担心，让奴婢过来看看。”
“哦，看到了，那便回去告诉殿下，我挺好的就是。”说罢楚景又掉回头，看向书案上的纸张。
哪个姑娘听说自家殿下找，不是巴巴地跑过去？偏这三姑娘真是奇了怪了，自家殿下更奇怪，非惦记着不肯放。卓越暗中嘟囔了一句，还是点明了道：“若是姑娘无事，不如咱们去春晖堂吧？”
楚景这次头也没回：“等等，再有几行字便好了。”
她都这样说了，卓越也是见过这位练字的架势，知道此刻是拖不走的，便只好站在门口等着，一面暗暗打量三姑娘的住所，在心里默默叹气。
倒是雪缎那头，听说是来探望三姑娘的，楚易楚星并沈氏姐妹俩脸上顿时都不悦起来。还是楚易强撑了笑道：“她身子不适，只怕这会儿还睡着。要不，我叫个小丫头去传个话，看看现在如何了。”
说罢便同身边服侍的玉珠使了个眼色，玉珠心下明白，便默默退了出去。可还没走出去几步路，便瞧见王姨娘院子里的粗使丫头环儿气喘吁吁地分奔说来，说是殿下身边服侍的卓越去了王姨娘的院子里头。
玉珠眉头紧皱，慌忙回去低声将话回了。这下楚易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望着雪缎道：“倒没看出来三妹妹是个顶顶要紧的人，居然还让殿下派了卓公公亲自去探望。我这做姐姐的不去瞧瞧，倒是失礼了。”说着也不理会雪缎，带着楚星一阵风地就走了。
沈氏姐妹俩倒也想跟上去，还是沈妙晴觉着去姨娘的院子不太合适，拉住了沈妙丽。
雪缎心中叹气，也只好提起裙角跟在了后头。楚家大姑娘的德行是连皇后娘娘都夸过的，一家子姐妹，怎么二姑娘就半成也学不到呢？
进了院子，瞧见卓越跟普通下人似得垂手站在檐下候着，楚易喉头一股子气就上来了，脸上的笑也绷不住，沉着脸问卓越：“卓公公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呢？”
卓越何曾将她放在眼里？脸上还是挂着得体的笑，微微躬了腰道：“见过二姑娘，三姑娘正在练字，奴婢不便打搅。”
楚易掀了帘子一看，可不是吗？楚景正在书案前全神贯注地写着，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心中怒气再也按捺不住，上前去从她笔下夺了纸上，几下撕得粉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