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后,左溪一直提心吊胆,不过几日之后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她提着的一颗心也落了下来。
一直到七月底的夜里,深更半夜,左溪被外面的噪杂惊醒,她睁眼看到整个屋子都被照得通亮,她猛然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叫了两声小枕头,却没有人回答,她光着脚跑到窗前一看,吓得魂飞魄散,余府的东边火光冲天,几乎染红了半边天。
左溪急急地穿了衣服下了楼,跑到着火的地方才知道原来是书房的整个院子都着火了,府中的其他人都已经到了,一群人焦急地站在大火之外,整个府中的下人都在来来往往地救火,左溪跑到一群人跟前,看到所有人的愁容,苏静甚至已经昏了过去。
高氏的眼珠子还在转动着,不知道又在盘算着什么。
左溪扫视了一圈,发现余清楚并没有在这里,她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一把抓住一个正在拿着空盆子去端水的小厮,“大公子呢?大公子哪去了?”
那小厮满头大汗,磕磕绊绊地说了一会儿,左溪才明白,原来余清楚在或刚着起来的时候冲了进去,要替老爷将什么东西救出来,可是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出来,火势烧得太快,没有人再能进得去。
左溪愣愣地看着冲天的火光,随即一把推开那个小厮,窜到一旁抓住一条薄棉被,在水中浸透之后披在自己的身上,不顾身后的叫喊,窜进了大火之中。
左溪感受着周围炙热的烈火,头顶不断有已经被烧透的碎木块掉下来,她一边往前走一边喊着“大哥”,却始终没有人答应,她感受着身上的水几乎都要被烤干了,头上也已经传来了头发烧焦的糊味。
就在她已经快要绝望的时候,突然看到角落里一个浅蓝色的身影,她急忙跑过去,只是看到的那一刻几乎是目眦俱裂。
余清楚大腿以下被压在一根从头顶上掉下来的粗大的横梁木下,整个人趴在地上,呈现一种往前爬的姿势,一动不动趴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左溪冲过去一脚踹翻了那根木头,去推余清楚却推不醒,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周围已经呛得难以呼吸,只有赶快将他弄出去。
左溪用力将他甩在肩膀上,又将已经半干的棉被披在两人的身上,转身就往外跑。
途中余清楚似乎是醒过来一次,在她耳旁一直微不可闻地呻吟着说:“图……清朗……图……”
头顶上的燃烧的大火摇摇欲坠,左溪根本顾不了那么多,她只是稍稍回头咳嗽着说:“哥,你坚持一下,这就出去了。”
待左溪冲出大火,身后燃烧着熊熊大火的屋梁轰然砸下来。
她冲了出来,脸上被熏得黑漆漆,肺里吸进了不少烟雾。
外面已经准备好了一切,有人接过余清楚,左溪被烟熏得晕头转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咳得撕心裂肺,泪流满脸,觉得整个肺都要咳出来了。
待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左溪进了余清楚的屋子,大夫已经诊完正在开药方,一屋子人没有说话,余老爹靠坐在椅子上,一张脸白得吓人,苏氏也还在一旁昏迷,她顾不得清洗,急忙走到床前看着余清楚一脸的纸金色,道:“如何,我哥他怎么样?”
那个老大夫摇了摇头说:“不是老夫不肯救,而是救不了,那么粗一根横木从那么高的地方硬生生砸下来,膝盖骨全部都碎成渣了,想要再治,除非华佗在世。”
老大夫将三张药方递给左溪,“一张是给大公子的,外敷内服,照着方子上的来,一切凭造化了,一张是给少夫人的,少夫人已经怀了身孕,要安心养胎,不可大喜大悲,还有一张是给大人的,经此打击,只怕大人受不住,但也要好好叮嘱他,不可太过伤神,他的身体可经不住了……”
大夫已经离开好久,左溪将药方给了下人去抓药煎药,便一个人呆呆地坐着,直到听到余老爹在叫她。
她走过去蹲在余老爹的腿旁边,将脑袋放在他的腿上,低声说:“父亲,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如今这家里就剩下你一个人,你如果也倒了,这整个余府的天都要塌了。”
余府将粗糙的手掌放到她的脑袋上顺着她背后的头发低声说:“父亲没事,只是清朗,我们余府恐怕是要大祸临头了……”
左溪猛然抬头,不可思议地说:“为何?”
余老爹闭了闭眼说:“你以为弘毅冒死冲进去是为了什么?今晚的火是有人故意放的,目的恐怕就是为了我书房里那张北方十六州的军事布阵图啊,弘毅看到有人进了火中,也跟着冲了进去,却又是这样一番情况出来,恐怕……”
左溪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何刚才余清楚在她耳旁喊着什么图,原来是这样子,原来……
“那……”左溪有一瞬间的慌乱,但她立马镇定下来,她现在不能慌,已经倒下了两个,父亲随时也可能再次倒下,这个家里就没有人可以主持了,“父亲,我们一定可以再想办法的,既然是军事布阵图,当然不可能只有这一份,或许还有补救的办法,或许……”
“清朗……”余父打断她的话说:“这布阵图如果烧了自然还有副本,但如果是被偷了,却又不一样了,不过你也不要太担心,这些年我冷眼旁观,太子其实并非陨落呆滞木讷,而依旧是像多年前一样深明大义,或许他……或许……”
“或许还有转机……”左溪喃喃道,有什么转机?为什么幸福好不容易就要到来,却又要突如其来被一件事将原本的一切轨迹统统打乱。
军事布阵图本来就只是一个大局形势,真正危险的是燕北边疆十六州的军事布局,一旦泄露到了敌军中,那危险的就不止是余府一家了,而是整个燕北。
这真的能够有转机吗?余府能不能度过这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