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皇宫中入了建安门,迎面有一栋上圆下方的高大建筑,高八丈八,九丈见方,通身暗红为主调,饰以暗黄琉璃瓦,名为万象宫。
万象宫顶有一座大钟,钟声敲响能传遍整个洛阳城。
但这个大铜钟除了大丧,告急,从来没有响过。
后来《旧齐书》记载,嘉靖十四年秋,九月下旬,翼王叛乱逼宫,兵败,掩退洛阳城外,不知所终。
在九月这一日早晨,皇宫中从万象宫顶突然传出来一阵钟响,整个洛阳城顿时停止了动静,静静数着钟声,三十六下,为叛乱。
万象宫中的钟声有规定,不能随便乱敲,八十一下为山陵崩,六十四下为薨,四十九下为殁,三十六下为乱。
如今敲响了三十六下,有人犯上作乱!
人心惶惶,一直到了中午,城中贴出布告,昨夜翼王犯上作乱想要谋反,被太子及时率兵镇压,翼王被部下抢出,趁乱逃出了洛阳城,现圣上下旨,贬翼王为庶人,刑部下发通缉令,全力通缉逃犯李晔。
这个消息一下子在牡丹帝都中炸开了锅,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昨夜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今日一早却传出消息昨夜有人叛乱,并且乱贼已经逃出洛阳城,这个消息无论如何都让人觉得匪夷所思,毫无预兆。
翼王一倒,紧接着就是高皇后被贬,再然后是国公府被围,这一系列动作全部都是针对高家,并且之前没有丝毫征兆,一夜之间整个高氏已经成了阶下囚,丝毫没有时间去寻找外援。
在这个消息传遍整个洛阳城,全城戒严,弄得帝都百姓人心惶惶的时候,城中一夜之间风云巨变,隔着围墙都能听到外面来回走动的兵士身上铁甲摩擦的锵锵之音,左溪也觉得有些慌了神。
她突然想到了太子,想到了曾经李晔试图对付过高家,却在皇帝醒来之后功亏一篑。
那么这一次会不会是太子?
还有肖云扬,自从那晚之后,两人只见过一次商量了婚期,然后便再也没有见过。
左溪坐不住了,似乎所有人都小瞧了太子,而小瞧的后果就是像高氏一样,被狠狠踩在脚下。
入夜之后左溪来到西凉王府的墙外,看着高高的围墙,在将手中的扒手往墙上一甩,扯着绳子就跳过了高墙,只是她双脚刚刚落地,周围迅速亮起了火把,一群人已经围了上来,将她逼在墙角处。
左溪伸手挡住刺眼的光芒,从指缝间看到她曾经来这里招待过她的王府管家。
在那群人手中长刀伸过来之前放下挡着光线的手掌,将一张脸暴露在火光中,说了一声,“是我……”
左溪被领进了肖云扬的书房,看到左溪踏进屋门,肖云扬本来思绪重重的眼中闪过惊喜,只是看到她一身劲装时,脸上本来的愁容完全消失。
他勾了勾嘴唇,脸颊上显出那个小小的酒窝,“来这里怎么也跟做贼一样?走正门不好,偏偏要翻墙?”
左溪这时也觉得自己的行为好笑,竟然来这里做飞贼翻墙。
她正待说话,视线扫过才发现屋内还有一人,司南伯方墨轩。
方墨轩清咳了一声,站起身来对着左溪和肖云扬拱了拱手说:“时候也不早了,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吧,在下告辞了。”
肖云扬让那个管家送方小伯爷出门,左溪看着方墨轩离开的背影,想着他刚才看着她的眼神,总觉得自己喜欢不起来这个人,至少他的眼神就让她浑身不自在。
“左溪,这么晚来不会就是要看看小方吧?”
左溪回头对他皱起了眉头说:“我是担心你,太子有没有为难你?”
肖云扬扶住她坐下来说:“你怎么会这么说?”
“我只是直觉,今日京城传出的局势变化让我不得不揪心,始终放心不下便来这里看看你,曾经李灵玉对我说过,一旦她的哥哥得势,一定会和你为难的,我只担心关于翼王叛乱这件事情是太子导演的一场好戏,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担心他下一个对付的人就是你。”
肖云扬将左溪的脑袋扶到自己的肩头上,搂住她的肩膀说:“你不用担心,只用在余府中安安心心做你的准嫁娘,等着我的花轿去接你,还有不到十天的时间,我们这次的时间紧迫,而且京城兵变,可能会有疏漏,希望你不要介意。”
左溪低低说:“我怎么会介意这个,我只想着这些时日赶快过去,我们能赶快离开这里,对了,你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肖云扬顿了顿说:“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小方从西凉到这里的渠道已经有十多天没有消息传过来,恐怕是外面兵荒马乱的出了什么岔子,上次出京,外面已乱成一锅粥了,在京城中的王公贵族们依旧通宵达旦地淫乐,一番太平盛世的表象,殊不知这大齐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了,一旦外族入侵,恐怕就是外人眼中待宰的肥羊。再等等,再等等应该就有消息了,只要把消息传过去,我们就开始行动。”
左溪点了点头说:“恩,我在余府等你的好消息。”
只是好消息没有等到,第二日一早却等来了万象宫中接连第二日的钟声,众人凝神去听,听到三十六没有停,四十九也没有停,一直到六十四依旧没停,左溪站在余府的院墙外,看向皇宫的方向,一颗心逐渐沉到谷底。
八十一下警钟足足响了半个时辰,左溪也在外面站了半个时辰,直到最后一下钟声响完,在洛阳城的上空盘旋久久不去,左溪只觉得浑身都是硬的再也挪动不了一丝脚步,她靠着墙面顺势滑了下去,觉得整个人都有些恍惚,脑子中一片空白。
八十一下,山陵崩,皇帝驾崩,为国丧,国丧三个月,京城所有人披麻戴孝,禁止婚娶,宴乐。
直到这一刻,左溪才终于认识到,太子为何一直没有再来打扰她,一直没有对余府做任何行动,不是他放弃了,而是因为他布了一个更大的局……